每种棋,棋手要达到的目的都不一样。
围棋,吃的子多、围的地盘大,就算赢。
象棋,要将死对方的头目,才算赢。
兽斗棋么,要端了对方的兽穴,便胜出。
至于弹棋,谁最快跳进指定的地点,谁是冠军。
下任何棋,要先明白胜利的条件,然后才能安排战略。
云剑这次的目标是:保住毓笙最大的利益。
保住毓笙最大的利益,就是为谢家保住了利益。
因为谢家与韩氏人的财产,本来全无联系。谢家能染指韩如海的家产,全因毓笙在当中作联系。先把财产保在毓笙名下,慢慢才能挖到谢家人手里。
云剑一开始,也想帮毓笙,但使用的手段比较和缓,所以考虑到立幼子为嗣,不失为最和平、而大家都能沾利益的好结果。
然而很快,云剑受到了新的压力。是他所无法反抗的压力。
如今他必须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若不能将韩如海留下的家产,尽快、尽可能多的划到谢家掌控之内,他就算输了!
于是他转而坐视毓菅上位。因为毓菅是候选人中弱点最大的,上位之后,比较容易让他犯大错而失去继嗣的资格,同时将毓菅的支持者逼入道德困境。
云剑在让毓菅上位时,巧妙布局,令韩氏长辈们都表态同意,事实上,就像诸葛亮铁锁连船,将这些长辈们都连在一起。毓菅一旦起火,能把这些人都烧得灰头土脸。
出乎云剑意料之外,毓菅起火速度,比他计划得都快。本来云剑可以打扫战场了,谁知黛笔小笺,告诉他一个变数:蓉波在寻找秘密武器,会变成杀手锏。
云剑不得不放任新嗣子上位,牵制蓉波。在蓉波留庐时,他让谢府下人,悄悄把韩如海府里翻找了一遍。
当然什么都没找出来。
因为那所谓的遗信,本来就是毓笙杜撰。
趁着谢府下人集中力量去寻找那子虚乌有的遗信,毓笙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他们不注意的死角,偷出老帐簿来,专心研读去也。
云剑得到回报:府里找不到所谓的遗信,再看看蓉波这两天都卯足力气在灵庐那里给孝子添堵。云剑心里踏实多了:看来蓉波也找不到这张字纸,所以只好在留灵那里卖力气。既然云剑这样都没找到,估计蓉波要找到也够呛。
于是云剑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该把这拖延的局面做个了断了!
上一世,耳鬓厮磨两年。云剑看过的兵书,毓笙哪怕囫囵吞枣,也赶着全看过。云剑的路数,毓笙能模索个大概。
他不会硬来,他喜欢借力使力。
幸亏世人之贪欲,给了太多借力之地。
譬如韩存诲已经成功的把儿子放入嗣子之位,韩如海留下的产业,迟早都是毓知的。然而韩存诲不爱“迟”,他爱“早”。
他现在就有一些支出,打算从韩如海的遗产里找补。
然而他就算是嗣子的生父,总也不好直接进府里拿银子的。蓉波、毓笙都不是死人。谢府的人也还在这儿虎踞龙盘。韩存诲要直接伸手,他伸不出这手;要开口求借,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只好玩个五鬼搬运的把戏。
韩如海的灵柩停在墓场,七七日内,要不断做法事、要把墓穴进一步修葺,等正式落葬,更要大操大办一番。
这些都要用钱的!
用钱不怕。只要用钱,就有暗地里偷钱的法子了。
于是韩存诲让孝子毓知接手管理这些事项。
蓉波忙着奔回来,就是要跟毓知争这个的。她的借口是:毓知身为孝子,尽孝尽哀,应该没有心力分出来管银钱。
韩存诲反唇相讥:你还不是在墓地哭得那副样子,自称肝肠寸断了无生趣了?一听说钱这个字儿,你怎么又长了力气奔回来了?你就分得出心力算帐了?
蓉波气得直喘粗气,应不出话来。
韩存诲哪里还跟她客气!谁管这丧仪大礼,谁就能暗暗搂钱!这不是试探战、不是太极推手,这已是白刃相接!狭路相逢勇者胜。蓉波要敢在这里狙击韩存诲,韩存诲就敢跟她拼个肠穿肚烂!
真的硬碰硬,蓉波一介泼妇,哪里是韩存诲的对手?
何况还有云剑在暗助韩存诲。
毓知在灵庐里枯坐,蓉波奔回府里。奔回来也没用,操办大事儿的权柄,名义上还是归了毓知,事实上则落在韩存诲手里。
整个过程中,毓笙根本不用动动小指头。
云剑一定会推波助澜,让韩存诲、毓知父子自奔死路,毓笙知道得很。
当云剑精力放在怎么替这对父子铺定死路,毓笙则去探望了蓉波。
蓉波住在西南边,除了韩谢氏的旧屋之外,这里算是最好的屋舍了。
韩谢氏辞世,蓉波扶正之后,也曾经想住进韩谢氏的旧屋里。“‘鸠占鹊巢’?我就是飞上枝头了,我就是实际上的中宫娘娘了,你们怎么办吧!”她曾恶狠狠这样在心里想,“姑娘要哭要闹?嘿,那小心眼儿的毛丫头,哭去闹去吧!越哭越闹,看得人越痛快哪!”
可是等蓉波真的试图搬进那旧屋,却觉得毛骨悚然。
并不是说那屋子破败了,有鬼气。不是的!那些家具们,都亮亮堂堂、正大光明的顶天落地,一如主母在时。它们淡漠的对住蓉波,就仿佛主母还在时的那番气派。
这个椅面,韩谢氏曾坐过;那个桌角,韩谢氏曾摩挲过。蓉波觉得这些家具都是韩谢氏留下的人马,留在这里,守候着主母的一切气息。
于是连屋子里的空气,都仍属于韩谢氏,蓉波纵然再上蹿下跳、兴风作浪,也吹不去。那模不着、咬不透、冥冥渺渺的什么东西,仍然在这儿,淹留不去,默默、淡淡的对住她。如天边的云影、檐角的风。
蓉波皮肤上,一粒粒寒栗爆起。她终于认输了,退出去,把这屋门关好。
她另外给自己找了个屋子住,努力把一件又一件好东西都搬进来,像蜗牛经营自己的新壳。
毓笙进了这里,但见横黛笼烟的太湖石、堆霞凝紫的盆景,檀木的桌子,香楠的高背椅,繁绣的椅披。桌子上有个朱红漆的食盘,画彩的瓷碟瓷盏,装着些食物,吃了一半,剩下的已经冷了,居然没撤走。
下人对蓉波,居然已经疏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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