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废位一事被行宫的奴才口口相传,没有半个时辰就传到了东宫丽妃的耳中,丽妃很惊讶,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法踏出房门一步,门口看守的侍卫真真是尽忠职守,一刻都不松懈。
丽妃不想韩子嫣和自己一样被皇后算计沦落至此,只好发了疯似的将屋内的东西打翻,并扯着高亮的嗓门大吼,“我要住西宫,我要住西宫,住西宫……”重复,不间断的重复,伺候丽妃的丫鬟任由她闹,守在殿外不管不问,以为她闹腾一会儿就消停了,可不想她越发闹得凶,这不,正巧赶上韩子嫣从东西宫相隔的廊道经过,便听到丽妃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
“是丽妃吗?”韩子嫣顿足问。
“是,东宫那边传过来的声音。”采兰回应。
“走,去瞧瞧!”韩子嫣甚感奇怪,自打住进行宫,丽妃一直没有闹,偶尔弹弹琵琶罢了,尽管那琵琶音楚楚戚戚,也不像现下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
采兰听命于皇后,阻拦道:“太子妃身怀六甲,不宜去东宫,免得丽妃惊吓到月复中胎儿。”
行宫上下的奴才都改口唤她郡主,只有采兰没有改口,韩子嫣遂提醒她,“以后唤我郡主便是,免得让他人听了,以为我多么想霸占着那个位份呢。”
“是,奴婢知道了。”
“那就随本郡主去看看丽妃。”韩子嫣说着,径自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采兰紧随其后,“郡主……”她试图再次阻拦,却被韩子嫣飘来的目光勒住了脖子,没有再开腔。
穿过一个圆形拱门,走过东宫大殿前的甬道,便到了紧掩的朱红漆大门前。
门前站着两个带刀御林军侍卫,皇后临走时,特意吩咐过他们要好好看守东宫,不得他人进出,除了东宫的奴仆。
这不,韩子嫣刚迈上两个台阶,侍卫便手握刀柄交叉在她的前方,“请郡主留步。”
她一顿,本想退却,只听得从里面传出的嚎叫声越来越高亢嘹亮,势要把嗓门吼破一般,她眉头蹙起道:“你们也听到丽妃嚷着要住西宫,本郡主怎能坐视不理,任由她这般闹下去。”
“小的们只负责看管宫门,里面的主子如何,小的们无权过问,请郡主不要为难小的。”两个侍卫对丽妃的吼叫置若罔闻,无丝毫的妥协。
只是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没有片刻停止,紧紧抓着韩子嫣的心,她无奈,只好以月复中胎儿为由,要挟道:“今日本郡主非要进去,若你们硬要阻拦,那就是一尸两命。”
她的狠劲让两个侍卫胆颤,他们可以不顾忌她的身份,却不敢不顾忌肚子中的小皇子,被逼无奈,不得不让她进了东宫。
韩子嫣走进去时,深吸口气道:“你们大可放心,若皇后追责,本郡主一力承担。”
说来也奇怪,待她进了大殿内,丽妃的疯病就好了,不闹也不吵,整个东宫忽然就恢复了安静,仿若被谁施了咒语。
韩子嫣见房间一地的狼藉,又见丽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怔了一怔后吩咐杵在大殿门口的两个宫女拾掇屋子,自顾走过去扶起丽妃。
“娘娘快起来,这样会着凉的。”
丽妃就着她的胳膊,颤悠地站起来,忽然蹦跳起来,嚷道:“屋里有老鼠,有老鼠。”
这一尖叫吓得屋里的宫女忙不迭地跳起朝外跑去,韩子嫣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地面。
见屋内只剩下她,丽妃猛然抓过她的手,轻声问道:“你为何被削去头衔?”
韩子嫣看她忽变得一本正经,吃了一惊道:“丽妃你……你……”
“我什么,你觉得我正常了,不疯癫了?”
韩子嫣震惊地用力点点头,心头霍然一掠,“难不成你一直在装病?”
丽妃警惕性地扫了一下四周,那两个随侍的宫女已跑去叫太监来抓老鼠,早没了踪影,她见四下没有外人,便道:“这么多年,除了皇上和皇后,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帮我,如今让我遇到你,是上天待我不薄,你一定要帮我。”
“帮你离开这里吗?”韩子嫣问。
丽妃摇头,“我不求离开,只求能与我的孩子见上一面。”
韩子嫣颦起眉黛,细细一想,这宫中有名有份的皇子和公主,并无一个是丽妃所出,莫不是她的孩子被皇后关起来了?
她正要询问,丽妃忽道:“如果你肯帮我,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宫中遭遇过陷害、算计、勾心斗角的把戏后,丽妃现在不容易去相信谁,尽管有求于韩子嫣,她都不敢百分百信任,也许互相交换个条件,遵循一个互利互惠的原则,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
韩子嫣暗笑,原来丽妃和皇后一样,很喜欢以这种方式达到目的。
“你想我帮你可以,但要先告诉我,你的孩子是谁?”这是韩子嫣最想知道的。
丽妃的眸子转了转,小心谨慎道:“赵贤、长平、还有……”她倏然顿住,话锋一转,“一个为王,一个远嫁和亲。”
一字一句惊得韩子嫣说不出话,她听闻赵贤和长平的母妃已经过世,虽没亲眼见过,但赵贤时常挂在嘴边,说他的母妃不受皇上礼遇,日子长久,人比黄花,后一场大病殁了。
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丽妃竟说赵贤和长平是自己的孩子,她哪里敢信,怕是丽妃失心疯严重了才胡说八道,便试探性地问:“若娘娘是赵贤的母妃,为何皇上让赵贤认别的妃子为母呢?”
“此事说来话长,都怪我得罪了皇后,贤儿那时才三岁,平儿还在襁褓中,皇上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带走了,十几年都未曾让我见过他们一面,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在禁宫中孤独死去,不想还有今日,”丽妃紧紧抓住她的手,“太子妃,你即将为母,应该能明白孩子对一个母亲有多么重要,我求你帮帮我,我只想与贤儿见一面,平儿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话及一半,她嗓音哽塞,两行热泪潸然而下,一头白丝为衬,更显出她悲戚无助。
韩子嫣的心被这一番情真意切深深地撞击,眼中不由一热,嗓音中混着苦涩,“好,我帮你,我一定会让赵贤来与你见上一面。”
“真的?你可不能哄骗我。”丽妃望着她,眸子中闪着希望的泪花。
韩子嫣点头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不食言!”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为了你好,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丽妃凑近她的耳边,蚊吟道,“皇上即将让位给翊儿,你被废位,要早做打算才好。”
韩子嫣心中一窒,让位?皇上要让位给赵翊,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那么急迫地要求自己让出太子妃的位置,怪不得赵翊都不派人来询问有关书信的真假,原来他不日便要登上那个崇高的帝位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意,浅浅的,带着忧虑。
与丽妃互道珍重后,韩子嫣回到西宫,立刻拿出笔墨写了一封家书让小蝶拿到驿站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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