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丞相正思量着,忽听皇上大吼一声,“来人,让周戬速速到奉贤殿来。”
群臣一听周戬的名字,脸上霍然蒙上一层惊惶,周戬是保护皇宫的禁卫军统领,虽说禁卫军人数只设五千人,但这五千人可是精挑细选出的武艺高强之人,而且只归皇上一人调用,就算他人拿了调兵遣将的虎符也没用,如今皇上唤来周戬,很明显是在告诫葛丞相切莫让城外的大军乱动,若敢逼宫,禁卫军便不会手下留情,奉贤殿不出片刻就会血流成河。
葛丞相不是老糊涂,眼下的情势好商好量为上,不可来硬的,竟然皇上有另立储君之意,那么牺牲自己的女儿也无妨,一切以大局为重才是做大事的真英雄!
“皇上都这么说了,老臣也考虑的很清楚,就将小女嫁给太子为妃吧。”葛丞相再不愿意也只能强忍着,自家小女嫁给一个被自己扳倒垮台的太子,他心里能好受才怪!
皇上见他允了,心中并无舒畅,想来没有这个老匹夫逼宫易储,他也不用让出皇位,可时下剑拔弩张之势,想这些又有何用,只是徒增烦忧罢了。
“皇上不是要有重要的事宣布吗?请皇上尽快说与臣子们,让臣子们的心可以早些安定。”葛丞相见他迟迟不开口,忙催促。
皇上向身旁的福公公招了招手,拿出圣旨递给他,他像接了个千斤重的大石,双腿不由向下弯了一截,但见皇上的神色不爽,也不敢多言,这朝堂之上,还轮不到他插话。
福公公慢慢悠悠地迈下几个台阶,手指移动,缓缓展开圣旨,还未念,目光直愣愣地凝着黄色锦帛上遒劲有力的隶书。
“朕在位三十有二载,幸赖祖宗之灵,国运恒昌,今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朕龙体欠安,不能尽国事,祖承帝位,选贤与能,故禅位于太子赵翊,自奉太上皇,退处宽闲,悠游岁月,令改年号宣武,不日举行登基大典!”
富公公是颤巍巍地念下这几行字的,连他也未曾想过皇帝会让位给太子,这同时代表了自己的辉煌也将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复返了。
退位诏书掀起千层浪,偌大的奉贤殿一片哗然,唏嘘不已。有接受的一方,也有反对的一方,两股势力在互相角力。
“皇上,这万万不可!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旨意。”
“吾皇英明!臣等必将效忠太子殿下,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
大殿上声如洪雷,满朝文武百官齐齐下跪,两种不同的呼声碰撞出电光火花,有的大臣已私下吵嚷起来,大殿之上像煮开的沸水。
纠缠许久,皇上也未改初衷,坚持禅位。
不出片刻,禁卫军统领周戬带领上百个侍卫而来,顿然,大殿内鸦雀无声。
皇上清咳一声,道:“朕心意已决,不会再改,鉴于葛丞相为赵国劳心费力,朕封葛丞相为一等镇国公,竭力协助太子治理赵国,待太子翊不日登基为帝,便封葛千金为后,以后丞相贵为国丈,与朕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这等荣耀可不是他葛靖想要的,镇国公和国丈的头衔再了不起,也比不上统领江山的皇帝宝座,他自然不肯安心接受,遂跪下以死谏言,“皇上不改变心意,老臣便跪死在此!”
他这一跪,引来众臣皆跪,那齐刷刷的动作好似排练过,皇上望着脚下的臣子,心中只叹,这老匹夫果然不一般,朝野上下这么多大臣都在他的操控下,还好今日安排了周戬护主,不然,还不被这老匹夫啃掉一层皮。
这对峙的局面难解,一边是城外有军队支持的葛丞相,一边是皇上派禁卫军统领围了奉贤殿,两股势力各占一隅,你敢动我,我就敢动你,看谁能耗到最后。
良久,葛丞相坚持不妥协,皇上也不敢让周戬拿了葛丞相,二人僵持不下,大殿内成死灰般寂静。
当下棋下到一半遇上了死局,自然不能随便动子,要想解开死局,唯有把这困局搅得越乱越好,这不,奉贤殿外匆匆来了一个人。
这人不陌生,是赵贤。
见他落跪叩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他面无表情,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眸光只落在坐于堂上的君主,薄唇轻启,“父皇,儿臣接到泰岷山那边的情报,说二皇兄不慎从山崖跌落,已命葬崖底。”
“什么?”皇上扶着龙椅,猛然站起,不敢置信道,“你给朕说清楚了!”
“父皇,二皇兄视察泰岷山,不幸坠崖,已赴黄泉!”
殿上众臣闻言,皆露出惊诧之色,这太不可思议,似乎与眼下的事太过巧合,这边正闹着逼宫易储,皇上不得不让位的风波,那边竟传来二皇子无端死讯,很明显是有人为之,
葛丞相似寒冰刺骨的目光当即落在神色异常的赵翊身上,“皇上,此事必须要彻查清楚,二皇子不能白白没了性命,一定是有人图谋害命!”他想说是赵翊,可无凭无据的,他也不能信口雌黄。
赵贤接过话茬:“葛丞相所言不假,的确有人蓄意谋害二皇子,而此人葛丞相也认识。”
皇上皱眉,“还不快快说给朕听。”虽然皇上已属意让位,但不想让自己任何一个儿子有所损伤,而今听闻这种事,心里怎会舒坦。
赵贤铿锵有力,毫无隐晦,直言:“陷二皇子危难之人便是韩越。”
这一言,赫然引来一阵喧哗,韩越害了二皇子,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韩越现在是葛丞相的门客,而且在葛丞相的撺掇下,二皇子还拜了韩越为师,这师父哪有谋害弟子的事情,说出来任谁都不会信。
皇上怔了一怔,落座后,陷入深深的思量中。
而赵翊震惊不已,紧紧对着赵贤深浅不明的眸子,三哥,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他转念一想,此事对他是最有利的,二皇子一死,再无易储之事,而让位一举已闹得满朝皆知,父皇若想反悔,必然会有失一国之君的威严,那么他……
想到这里,耳边旋即想起葛丞相之言,“皇上,竟然二皇子无故丧命,老臣请求尽快让太子殿下登基,好彻查清楚此事。”
话落,殿中宁静一瞬后,朝中大臣才众口一词赞同葛丞相。
这局势瞬息万变,连赵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葛丞相不再反对他,居然还让他尽快即位,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葛丞相老谋奸猾,在听闻二皇子是由韩越谋害而死,他便知易储无望,又怕皇上事后追究起逼宫易储的事,不如先将赵翊捧上帝位,如此一来,自家女儿为后,他在朝中的地位更甚从前,而赵翊年纪轻轻不经世事,更容易操纵。
皇上也没料到出现了戏剧化的局面,本想刚刚全臣反对让位,如今没了隐患,自己可以继续坐龙椅,孰料葛丞相竟然话锋陡转,同意了让位一事。这眼下群臣都表明赞同让位,他想不退,也无法开口反悔,所谓君无戏言,圣旨一下,做皇帝的更是不能来来回回变卦,他只好硬着头皮,让了赵国君主的位子。
赵翊欣然接受,连一句退让之词都没说,皇上再不情愿,也只能当着群臣的面,闷闷不乐地宣布了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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