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凤栖宫内。
管太医踏着晨曦的朝露而来,葛如意因患了伤风症胃口不好,简单地吃了几口早膳,便靠在软榻上小憩,后来听雪莲禀报管太医来请安,觉得很奇怪,一般都是过了晌午未时才来请脉,今日来得太早了点。
想他一直尽责尽心,葛如意接见了他。
“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管太医今日好早。”
“臣受葛丞相之命,有事禀明。”
葛如意峨嵋微蹙,黑瞳一转,摆手让雪莲带着其他奴才出去,这厢没了其他人,管太医才从袖中取出一封葛丞相亲笔密函和一个褐色小瓷瓶。
“娘娘,请过目。”双手奉上,葛如意专注地瞄了一眼那个小瓷瓶,眸底有一丝恐慌闪现,轻轻拉开捆绑密函的红丝带,展开一看。
“小女如意,见信得令,辅助为父除灭赵氏皇帝,毒药一瓶,伺机杀之,为父大业成时,功臣汝尔。”
葛如意念完,双手握拳攥紧帛书,抬首掀帘,目露冷光,“父亲为何要走这一步?”
“丞相想借齐晏一事给皇上个下马威,不料皇上却故意派建成王监察丞相查出齐晏刺杀阴谋的幕后黑手,丞相恐事情败露,想尽快把皇上拉下台,扶持二皇子为帝,虽然丞相亲信门生遍布朝野内外,但失了齐晏兵马支持,不得不仰仗韩越的兵马,可韩越毕竟不能完全尽信,丞相为眼下事忧虑,恐花费一生心血所建的权势日渐消亡,故希望娘娘出手。”
“让本宫毒杀亲夫?”葛如意冷嗤一声。
“娘娘的后位权位再高,终究比不过葛家的千秋万代,娘娘难道没有想过,若葛家不复存在,娘娘的后位还能做得这么稳固吗?”
葛如意高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啊!这种话都敢说。”
“臣妄言,请娘娘恕罪,但臣句句属实,皇上对娘娘的情意都比不上芝麻粒,也许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带回来的那个叫韩子嫣的女子,在外已被齐晏大将军凌辱,而皇上居然毫不在意她贞洁有损,依旧将其带回宫中,可见皇上的心就没在娘娘身上,娘娘何必为了一个寡情薄意的人而误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待丞相成就大业,娘娘还怕找不到心心相印的情郎?”
葛如意脸色惊变,赏了管太医一个耳光,“大胆的奴才,敢说这等冒犯之言,本宫看是爹爹太骄纵你了,别以为背后有爹爹撑腰,就目无尊卑,本宫现在可不是以前你口里的大小姐!”
管太医侧着脸,低眉微笑,毫不在意,狭长眼眸泛着狡黠的光泽,挨葛如意的耳光又不是第一次,当初在丞相府,管太医以医术稍有建树被葛丞相提拔为府中的近侍大夫,与葛如意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葛丞相为其方便监管葛如意便在宫中安插眼线,管太医很荣幸地成了这枚棋子。
“娘娘莫生气,这瓶药用不用,娘娘来决定,臣除了把厉害关系告诉娘娘,还要为娘娘讲明这药的用法,虽说是毒药,但不会一朝毙命,只会令人胸口憋闷,待把这一整瓶全部服食完毕,人便行将就木,死于心脏枯竭,不过此药无色无味必须用清水服之,若混入酒中、汤中、膳食中,都会发生色彩变化,请娘娘谨记。”管太医把药瓶放在葛如意的手掌心,微微一笑,“臣交待完毕,先行告退。”
葛如意失神呆愣良久,脸是退了血色的惨白,父亲,难道女儿真要为你的霸业杀了亲夫吗?
思及至此,她后背一阵寒凉,望着眼前对她嘘寒问暖的赵翊,感觉前两日发生的事恍如隔世,心里直发怵。
“皇后怎么了?是哪儿还不舒服吗?”
葛如意不由自己地摇了摇头,似乎头晕疲累,扶着额头佯装道:“皇上,臣妾想休息一会儿。”
“好,你躺下睡会儿,朕让秦太医准备安胎的药膳。”赵翊给她盖好被子,拢上帷幔,转身过来的面容倏地敛了和善之色,变得冷肃而寒凛。
赵翊缓步踏出正殿,在门口,顺子迎上来,附耳小声道:“皇上,奴才把子嫣姑娘安置在后殿的思嫣阁,就等皇上的出宫旨意。”
“你送她们出宫,这个令牌给她。”赵翊把能随时进出皇宫的镀金飞龙令牌拿给顺子。
顺子接过来,诧然:“皇上的意思是……”
“她如果不要,你就拿给小蝶,办完这件事,你亲自去太医院把管太医叫来。”
“是,奴才遵命!”
从御花园回来的韩子嫣没有回偏殿,暂时小憩在思嫣阁,倒是第一眼看见这阁楼清雅秀气的布置与以前所居太子殿一样,心中颇为震惊,双目环顾一圈,香榻上的锦被还残留着昔日的茉莉清香,榻边上的梳妆台,桌案上搁置的白瓷花瓶,锃亮的笔架,五彩陶瓷马,一如从前,目光跳转,远望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丹青,画中男子青丝飘扬,举目远眺,灰白色的底蕴显得意境颇为凄凉,细看斜侧一行蝇头小字,韩子嫣轻轻低吟:“相思苦兮,日暮垂泪,此情长兮,附于明月。”
熟悉中有种相隔几载春秋的茫然,她静立原地,默默回忆起这半年多的光阴,竟全然没有发觉短短的岁月仿若走完了一世,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要在今日烟消云散,她从哪儿来,又即将回哪儿去,宛若做了一场噩梦,只是梦里在身心上留下的痛楚将永不会磨灭。
“小姐,顺子来了。”等在阁外廊道的小蝶美滋滋地说道。
“噢。”淡淡应了一声,灼灼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几行字上,想起那是自己怀有身孕时,赵翊写在浣花笺上的。
顺子进来,恭敬道:“这是皇上赐给姑娘的令牌,姑娘笑纳。”
“出宫的旨意呢?”韩子嫣没接令牌,谁不知飞龙令牌不单单是无限制地进出皇宫,任何地方都可畅通无所,也是皇上出宫在外微服私访证明皇家身份的东西,赵翊无故给她一块这么矜贵重要的令牌,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轿子备好了,传皇上的口谕,奴才亲自送姑娘出宫。”
“那就行了,令牌你拿回吧!”
“皇上一片好意,姑娘别为难奴才了。”
韩子嫣冷笑,“什么好意?见令牌如见皇上?他想有人欺负我,我好拿令牌吓唬别人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免了,没这个必要,在家没人会欺负我,别浪费时间了,送我们出宫吧!”
她先换下了那套复杂的锦袍,穿上了轻便的淡粉色襦裙,头髻重新梳回简单的流云髻,一切整装打理完毕,带着小蝶走出思嫣阁,仿若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顺子没敢再劝,亦步亦趋跟在小蝶后面。
等韩子嫣上了轿子,撂下帘子,跟随在侧旁的顺子故意挡在小蝶的前面减缓步子,扭头递了个眼色,小蝶平日里受惯了顺子的眉眼,便停下与轿子拉开一小段距离。
“顺子爷爷,还有什么吩咐?”颔首小声,生怕自家主子听到。
“替你家小姐拿着,皇上的命令。”顺子把飞龙令牌塞到她手里,“等到了府里就给你家小姐。”
“奴婢明白了。”
轿子一晃一晃地由皇宫的后门而出,落轿后,韩子嫣出来,连回头望一眼的眷恋都没有,带着小蝶大步流星地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她似一只摆月兑了被牢笼禁锢的鸟儿,脚步轻盈,步步生莲,在自由自在的天空下转了好几圈,甚至不畏惧刺眼的阳光,仰面大声道:“谢谢上天,让我恢复自由之身,谢谢上天眷顾!”
人生的美好不外乎身心的自由和事事遂如人愿。
京城繁华的小街好不热闹,各种买卖人在吆喝着摊前的货品,放眼望去,人群熙攘,每个人能在悠闲自在地采购日常用品,胭脂水粉,织锦布匹,精巧首饰,琳琅满目,韩子嫣一个摊挨着一个摊,左瞧瞧右瞧瞧,好像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拿起个普通的镂空花样银簪就爱不释手。
“小蝶,你看多别致。”
“没有小姐头上的玉簪好看。”小蝶笑道。
韩子嫣撅嘴,其实真不是多么稀罕的饰品,只是难得恢复以前自由上街的习惯,这才对街上的东西感到无与伦比的亲切。
“小蝶你身上有多少银子?我想去八仙居吃午饭,吃完再随便逛逛买个礼物孝敬爹。”韩子嫣在小蝶腰间翻出个绣花荷包,打开一看就几两碎银子,“啊!赵翊没让顺子给你银子吗?我坐轿子的时候,从窗子口看见你和顺子在后面嘀咕着。”
“皇上没给银子,就让顺子把令牌给了奴婢。”小蝶低下头,从行囊里取出金光闪闪的飞龙令牌。
韩子嫣瞪她,指点她的额,“你呀!就是怕赵翊,算了,先回府,我让爹爹还了。”
将军府一直平和安宁,无波无澜,今日却格外不同寻常,从当家作主的老将军韩至到府中最低等的下人皆敛声屏气地跪在中庭的大堂内。
“将军请接旨。”陈忠念完圣旨,递到韩至面前。
韩至双手跪接,褶皱的面容上染着一丝忧愁,嗓音浑厚沙哑,从口中艰难挤出四个字,“谢主隆恩!”
话音未落,陈忠忙扶起韩至,一脸和悦,“下臣恭喜将军官至一品镇国公,皇上说以后镇国公与葛丞相平起平坐,赵国的江山就更为稳固了。”
“老夫一介武夫,自愧不如。”
“镇国公自谦了,皇上说明日早朝会派轿子来接镇国公,镇国公穿戴整齐等候便是。”
“老夫腿脚还行的路,不劳烦皇上费心了,就请陈大人替老夫好言谢绝皇上的美意。”
“嗳,皇上一片美意,镇国公可不能驳皇上的面子。”陈忠浅薄一笑,挥手招进来四个侍卫,“镇国公是朝廷的老臣子了,应该明白皇上的心意,这四个侍卫是专门负责监管贤雅郡主的,皇上虽恢复了郡主的封号赐了自由之身,但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人,镇国公以后可不能由着郡主的性子,万万不能违背了皇上的旨意。”
“老臣明白,就请皇上放心,老臣不会让小女再嫁他人,此生只留在将军府为皇上守节。”
“下臣会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皇上,镇国公好生保重身体,下臣还要回宫复命,现行告辞。”
“陈大人慢走!”
送走了陈忠,韩至一声悠长而深远的叹息,王管家向来疼惜韩子嫣,自然难掩激愤的情绪,“老爷,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小姐守活寡,小姐才十九岁,老爷要去求求皇上,不然小姐一辈子就毁了。”
“老夫知道,但圣旨已下,抗旨不遵,那就是大罪,老夫一生为国效忠,怎么能违背圣意,一切就看嫣儿的造化吧,哎!”韩至束手背身,微微仰面,凝望中庭上方的御赐漆金牌匾,上面赫然四个大字便是赵氏皇室对他戎马一生的肯定,“纳忠效信”
“爹,爹爹!嫣儿回来了。”耳边飘来清脆银玲般的叫声,韩至转身向门口望去,自家女儿满心欢喜,如风而至。
“爹,嫣儿拜见爹爹。”韩子嫣欠身作揖,虽鼻头酸涩,眸子濡湿,但白净灵动的小脸上浮着抹不去的欢快笑意。
韩至可是老来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哪有不疼的道理,忙拉着她到身边坐下,一脸可亲可敬的慈祥,双眸还不禁染上点湿红,“这次有惊无险回来了就是祖上保佑,以后就乖乖在府里呆着,哪儿也别去了。”
“看爹说的,风雨过后便见彩虹,爹应该还不知道,嫣儿已经月兑离了皇宫,恢复了自由身。”
韩至脸色凝重,反问:“皇上给你圣旨了吗?”
韩子嫣觉出他不太对劲的神色,敛了笑意,摇首默道:“没有,皇上的口谕,逐我出宫,不就是恢复自由吗?”
“王管家,你把圣旨拿给她。”韩至没有片刻缓和,对她当头一棒,其实是无可奈何,皇上那边一早就做好的打算,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她,韩至就知道自家女儿脑子不灵光,出宫只靠一道口谕。
韩子嫣丈二和尚模不到头脑,一片茫然,怎么刚出宫回了府,皇上的圣旨比她还早到一步,双手在接过圣旨时不禁一颤,心里“咯噔”一下,忙展开圣旨逐字瞧来。
遒劲有力的隶书化成无数根银针,纷纷向她呆然的眼眸飞来,一口气看完,像被火烧了**的猴子,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高亢的嗓门几乎要将房顶给掀了,“赵翊,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让本小姐守节,你做梦!”
“子嫣,住口!”韩至厉声呵斥她,“门外有监管你的四个侍卫,不可对皇上不敬。”
“什么?”韩子嫣万分惊诧,朝门口一瞧,果然四个肃然正气的带刀御前侍卫面无表情地双双对视着彼此。
她一声悲鸣,“为何?赵翊,你是幽灵吗?为何阴魂不散!你是不是把我逼死了才会舒服?”
“小蝶,先把小姐扶回房间。”韩至怕她语言上激动失态,忙吩咐小蝶。
小蝶搀扶起无精打采的韩子嫣,刚踏出中庭的侧门,便见四个侍卫紧跟其后,直到她们进了闺房关上门,四个人才在门口停驻。
“小姐,皇上不是放你出了宫,还你自由了吗?为何还要派人监视?”
韩子嫣如霜打得茄子,这好不容易从皇宫里出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和未嫁时一样,结果她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
她郁郁寡欢,愁云扑面,有气无力地倒在榻上,心里糟糕到了极点,一声又一声地无力叹息。
小蝶见她不爱搭理,就自顾自地收拾起行囊,解开包裹,被金光一闪,忽兴奋道:“小姐小姐,你看,有这个飞龙令牌是不是就可以命令那些人不许跟着小姐了?”
韩子嫣鲤鱼打挺,猛地起身抢来令牌,仰天大笑,“赵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忽然一阵怪风,摆放在桌案边缘的一卷简牍莫名奇妙地掉落,正巧砸在了刚走至桌案前赵翊的脚上。他眉头一蹙,薄唇一抿,不耐烦地把简牍一脚踢开,不料,简牍哗啦啦展开,里面竟突兀地冒出一张四方的小布条,布条上赫然写着几个奇形怪状的符号,赵翊纳闷,捡起一看,似乎在哪儿看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但这些符号显然不是赵国通用隶书字体,怕是所属别国字样。
他从暗格中翻出之前陈忠派奸细在别国斩获的互通密函,晋国、蜀国两个紧邻赵国边境的国家,其中密函都用羊皮或猪皮而制,赵翊一一展开放在桌案上,按照字样的笔画规则,与手中布条上的字逐个比对,终于其中一个“何”字与晋国密函上的“何”字一模一样。
他眸色一惊,这说明皇宫内有晋国奸细?
正思量,门外奴才通传,“禀皇上,陈大人求见!”
“快!让他进来。”
陈忠信步走入书房,行了拜见的礼数后,道:“下臣已经把事情办妥了,皇上神色异常,不知出了什么事?”陈忠观察细微,一眼就瞧出了主子不安的情绪。
“你过来看看这个!”赵翊把鹅黄色的小布条交予他,“其中一个字是何,别的字你认识吗?”
陈忠凝神思索,默默念道:“有何线索?”
“何解?”
陈忠啧啧两声,悠悠道:“此意下臣也不知,但很明显这字样是晋国人所用,皇上怎会有这小小互通消息的密函?”
赵翊沉吟,“宫中有晋国奸细,恐怕是进了朕的书房,不小心掉下的。”
陈忠大惊失色,“如果宫中有奸细,莫不是要对皇上不利?”
“朕也好生奇怪,现在最主要先把奸细找出来,但能避过侍卫的眼线,随意自如出入泰和殿的人不是朕宫里的奴才,就是嫔妃,其他人就算有武艺护身,出出进进也不能自如到可以进朕的书房。”
“皇上,臣怀疑一人。”陈忠不得不想到那个被赵翊莫名带回宫中的女子,秦香儿。
“你说。”
“臣怀疑香妃娘娘就是奸细,当初她与皇上在客栈相遇,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跟着皇上回了宫,皇上也没有派人去打听她的来历,其他的奴才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旧人,并无可疑,皇上搬到泰和殿,增加的几个看守侍卫都是在宫中当差几载有资历的人,也无可疑,皇上为太子时,并无发现此等事,说明是皇上登基,搬入泰和殿后,有人想借着皇上的身份搜寻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这‘有何线索’四个字就说明了此意。”
赵翊对秦香儿的记忆很模糊,印象里是个喜好穿红衫裙的女子,什么来历,性情,癖好,统统不知,事实上他也没深入了解过。
“一个女子敢深入敌国做奸细,朕倒是很想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
“皇上不可轻敌,眼看晋国与我国修和的契约快到期限,如今晋国有所异动,必然对我国不利,加之朝堂还有姓葛把持,内忧外患,不得不尽快抓住奸细,了解晋国有何目的。”
“朕自然知道这些,晋国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不是韩至老将军屡战屡胜,他们才不会和我国签订修和协议,三年前,他们就有意反悔,故才提出要公主和亲的政策,若不是父皇应了,他们说不定又要以此为由攻城掠地,朕从来就不怕他们,不过是顾及我国百姓,不想百姓受战争之苦,这还没到期限之约,他们就派奸细来了,恐怕所图的是我赵国的万里河山!”
“皇上所言正是下臣之忧,竟然已知奸细的身份,下臣认为不如借皇后娘娘有孕一事举办盛宴,来个一石二鸟。”
“你的意思是?”
陈忠眸中寒光立现,凑近赵翊耳语几句。
话毕,赵翊勾唇一笑,“的确是个好计谋,只是朕……朕还没有打算伤皇后的性命,皇后是朕用来钳制葛靖最大的筹码,绝对不容死伤。”
“如果不以此法,皇上定香妃的罪恐怕要费些周折。”
赵翊扶额陷入深思中,让她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国家供出消息恐怕是不可能的,还是入了她的罪,不让她外通消息才好。可将一个妃子治罪,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总该有个非治不可的理由,如果秦香儿规规矩矩,贤良淑德,不争不抢,这抓不到把柄的循规蹈矩,很难以不遵宫规为由入罪,若平白无故抓她回来审问是否为他国奸细,她死不承认,还喊冤叫屈,那更是打草惊蛇,白费功夫。
“朕深思熟虑后,觉得不如安排个可信之人在香妃身边,一来可以搜集其同党,二来可以搜集她潜伏在宫中所为何事,三来如果可信之人拿到切实证据,朕就可将香妃以奸细身份公告天下给晋王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赵国不是随便就能侵犯的。”
陈忠似乎读出了他心中别有它意,忍笑道:“皇上不是想把韩子嫣安插在香妃身边吧?”
赵翊看他嘴角隐笑,轻声一喝:“你觉得朕除了她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臣妄言,请皇上恕罪!”陈忠忙颔首,心中月复诽“皇上思念佳人就直说嘛!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们这么熟了,没必要在臣面前装腔作势!”
赵翊敛了温怒,似乎在自言自语,“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好像只有她比较合适,她有朕可以要挟的软肋,如果她不从,朕就把他的爹调去边关,到时她肯定会跪在地上哭天抹泪地抱着朕的大腿求朕,朕一想她那倔强又不得不委屈就全的样子就恨不得现在能看到,陈忠你也很想看吧!”
“啊!”陈忠一愣,皇上你浮想联翩别带着我行吗?
“怎么了?不是你说用韩子嫣吗?”赵翊回过神。
“是是是!不过,下臣认为皇上逐她出宫,又恢复郡主封号,并下令此生不许嫁人,这刚搬下圣旨,现在又把她招进宫安插在香妃那儿为奴,好像于礼不合啊!”
赵翊蹙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除非……她违背圣意。”
“皇上肯定能得偿所愿,韩子嫣的性子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呆在将军府。”
果然不出所料,韩子嫣拿着飞龙令牌走出闺房门口,对着四个侍卫,眯眼一笑,晃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家伙,抑扬顿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
言及一半,只听“扑通”几声,四个侍卫落跪拜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子嫣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见令牌如见皇上,自己手中的令牌就是皇上,她清清嗓子,举高令牌揶揄道:“皇上有令,侍卫听旨,只管守护将军府,不许跟着贤雅郡主。好了,你们都免礼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茫然不知遵命还是抗旨,一边是皇上亲口谕旨,一边是飞龙令牌。
“怎么了?你们敢违背皇上的命令?是不是不知道飞龙令牌仅此一块,皇上给我本郡主,就是用来管束你们,怕你们做了不妥帖的事,眼下本郡主要出去购物,你们就别跟着了。”
“郡主,这恐怕不好,外面人心险恶,还是我们跟着保护郡主比较好。”一个侍卫恭敬含蓄地劝说道。
韩子嫣瞪眼,“外面再人心险恶,也没宫中的人险恶,本郡主会照顾自己,你们去跟我爹喝喝茶,比比武艺,打发打发时间,等本郡主回来会赏你们的。”
“这……这……”
“这什么这,就这样了,小蝶,走了。”
撇下四个笨头笨脑的侍卫,韩子嫣和小蝶没敢走府邸的正大门,从后院的小门溜出去的,这次她们带足了银子,决定先去八仙居大吃一顿,那儿的烧鹅可是又脆又香,想着就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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