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的心机不比秦香儿差多少,在听到她一番好意苦口婆心地劝慰下,赵翊伺机抓起韩子嫣的手猛地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与秦香儿拉开一段距离,然后一声冷笑,“来人把香妃给朕抓起来!”
须臾,两名带刀御前侍卫三下五除二就钳住了秦香儿的双肩,以为秦香儿会显露功夫反抗,却看她乖乖被擒,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嗓音依旧如落花清浅。
“皇上早就该这般做了,何必多此一举派韩姑娘来刺探臣妾,不过,能和韩姑娘认识一场,也算是一种缘分。”
韩子嫣觉得赵翊太鲁莽了,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了,不是说秘密查探吗?可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赵翊让人把秦香儿关押在暗室内,并派了四个御前侍卫看守。
仪鸾宫的奴才皆被吓得唯唯诺诺,各个颔首低眉站在庭院中央,等候赵翊的发落,本来只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什么都不知情,所以一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喊着冤枉,赵翊可不管他们的身份,只要与秦香儿有过接触的统统由禁卫军统领周戬带下去审问。
抓人,关人,一切处理完毕,偌大的仪鸾宫只剩下韩子嫣和赵翊,还有顺子带着的几个奴才。
月色迷人,银光洒地,秋风飒飒,更显夜晚孤冷。
赵翊只身站在台阶上,寂寥的身影罩着淡淡的银色光环,目光所及之处是空空的庭院和一株叶子枯黄了一半的杉树。
其实这个宫殿对赵翊而言,记忆极为深刻,从如何认识秦香儿,到和秦香儿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深深印在脑海中,但终究,不是良人,记得再清晰又如何,抓捕秦香儿是迟早的事。
韩子嫣站在他一侧,与他保持了一段稍远的距离,说实话,在刚刚雷厉风行的抓捕过程中,韩子嫣看到是一个威武霸气坚毅冷酷的赵翊,她甚至不敢去为那么喊冤的奴才求情,更别提去指责他贸然的行动。
“皇上,外面冷,不如先进去。”初秋的晚上是冷了许多,有风不说,还下霜,顺子看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心疼道。
赵翊眸角余光扫过韩子嫣,冷言冷语道:“姓韩的,是你把这件事搞砸了!”
韩子嫣听到他的指责,倒是不气愤,平淡地应了一句,“若皇上不说让奴婢侍寝,秦香儿自然不会怀疑,奴婢觉得就算她怀疑了,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你难道没听见她让朕临幸你,还要封你为妃,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朕把你带走,别再做这种荒唐事了。”
韩子嫣没听出这层言外之意,沉思片刻,想来这一天和秦香儿的相处,感觉她不是那种秘密潜伏在各国专门偷取各国情报的奸细,而她为一道圣旨进宫,是受了朋友的委托,可见她是喜欢那个朋友,不然怎么舍弃自身的清誉陪在不喜欢的人身边。
“朕看她对你很特别,明日你去暗室套套她的话。”赵翊扭头见她凝神不说话,一步跨到她跟前,俯首垂目,“朕吩咐你的事,你听到了吗?”
“不用了,她告诉我来皇宫是为了找一道圣旨,圣旨是用墨绿色织锦绸缎包着的。”韩子嫣一五一十说完,向后退了两步,又道,“我已经完成了你交代的事,妃位我不稀罕,我就想出宫回家孝敬我爹,你应该不反对吧?”
月光下,她白皙凝脂的面容更显得空灵出尘,若是嘴角弯弯笑一笑,定是非常好看,可惜一脸的倔强和冷毅,感觉像个没有温度冰冻的雕塑,赵翊望了一眼,忍不住挖苦道:“你就不能讨好朕吗?”
“讨好你就能出宫吗?”韩子嫣面无表情,疏离迷茫的眸光中毫无一丝的温顺。
“不妨告诉你,你爹已经启程去边关驻守,你出宫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呆在宫里,等朕有什么需求了,你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韩子嫣蹙眉,大声嚷道:“赵翊,你太过分了,我爹一把年纪,你还让他去边关,你有没有人性?”
赵翊瞪大了眼,一气之下,扬手打了她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她本就瘦弱,弱不禁风侧倒在地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灼痛,口中莫名一股腥甜,她抬手一擦嘴边,便见绯红的血色凝在皙白的手背上。
反正不是第一次挨她的巴掌,她倔强地仰着下颚,狠狠咬着牙,黑亮发光的眸子里涌动着不服气的不屈不挠,一般女子都会嘤嘤哭泣,柔荑轻拭着泪,双眸泛着柔弱可怜地乞求怜惜的目光,而她却恰恰相反,无理就罢了,连挨了打还这般要杀要砍随便你的模样,赵翊气得双手握成拳头,单膝下蹲,一把从后揪住她垂在后背上的如瀑青丝,她的头不由向后扬起,宛如一只高扬着颈项的优美天鹅,但因头发的拉扯她的表情很痛苦,而他却得意得一声冷笑。
“朕说过的话,你一句都记不住,直呼朕的姓名,口不择言的骂朕,你以为帮朕一次,就可以这么狂妄,告诉你,在朕的面前,没有谁有特例,你最好乖顺一点,再对朕不尊不敬,朕对你的处罚可不是这么简单。”
话落,手一松,韩子嫣似一片柳叶,轻飘飘地侧躺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刺着肌肤,不由打了个冷颤,泪水已无声无息地涌上来,轻轻从眼角滑落。
原来他所谓的关心和怜悯都是建立在利用她的基础上,如今自己没有价值了,连一句不敬的话都说不得。
她从来就不是受屈受辱的人,用手肘支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抹掉脸颊上的泪,咬着唇一如既往地倔强。
赵翊抖了衣袍站起来,轻轻扫了一眼她那依旧不服气泛着寒光的眸子,不屑冷哼一声,“看你不知悔改,朕罚你去佛堂抄三天三夜的经书,顺子,派人监督她。”
“是,皇上。”顺子应得极快,生怕惹了皇上的不快。
“起驾去元妃那儿,朕记得还没临幸过元妃。”赵翊背手,踩着凄凉的月色踏出仪鸾宫。
韩子嫣被顺子留下的两个太监带着前往佛堂,恰巧路过元妃所住的千竹阁,隔着疏矮的宫墙都能听到里面嬉笑打闹的声音,韩子嫣停了一瞬,无望空洞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的阻碍,看到了赵翊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正搔挠那女子的身子,女子含羞得像小猫咪一样紧紧蜷缩在他的怀中,勾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地笑着。
韩子嫣撇开目光,心里紧了一下,便也无所谓地抬步向前走去。
情已殇,孑然一身,孤独一世,从此不碰情爱。
佛堂清静,环境清幽,一推开大门,里面烛火燃得很旺,大殿的弥勒佛祖嘴角轻漾,平淡微笑,韩子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叩拜三次,起身放眼望过,经书简牍放在书架上,摞成半堵墙那么高。
跟随她来的两个太监关上门,让执管佛堂的太监上了锁,他们才安心离去。
她抱起几摞简牍放在桌案上,拿起笔架上光洁的毛笔,一边研磨,一边沾湿干涸的笔头,接着展开空白的竹简,对照着经书抄写起来。
夜深人静,佛堂格外得寂静,清光淡淡的烛火映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清晰的五道手指印慢慢显现出来,她疼得发热,捂上脸,才发觉两边两颊一边胖一边瘦,左颊一定是肿了。
可这里没有铜镜,也不能照一照,她无奈地望着窗外的月光,一缕惆怅萦绕在心间,莫名地想到被关在暗室的秦香儿,大概也和自己一样,百无聊赖,望着月光发呆或者倒在硬邦邦的木榻上睡觉,她长叹一声,却不心怀怨恨,佛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竟然如此,她悲天悯人又有何意义,困意来袭,便爬在桌案上睡了。
晨曦微露,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韩子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大殿的门被推开,几个奴才叽叽喳喳地走进来。
“皇上下令,全皇宫的人都要找一个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东西,谁找到了会有重赏,咱们赶紧在佛堂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呢。”
“对对对,皇上没说包裹的是什么吗?”
“就是没说,反正先找到墨绿色的布再说。”
他们没管韩子嫣,在摆放佛经的地方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倒是吃了一肚子的灰。
韩子嫣伸了个懒腰,撇下他们,径自走了出去,清晨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地平线的金光淡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边缘,院子的树木枝叶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韩子嫣冷得打了个激灵,双臂环着走到能洗漱的井边,从木桶里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清爽又凉快。
没有特别在意脸颊,睡了一晚,大抵也消肿了,她就着清水用五根手指梳了疏纠缠在一块的发丝,拢了拢别在侧面的发髻,重新将簪子插进去固定住。
赵翊罚自己抄三天的佛经,这才过去一个晚上,还有三天两夜,幸好身边没有奴才看着,抄累了可以小憩一会儿,然后继续抄,反正他也没规定抄多少。
韩子嫣深吸口气,正欲走回大殿,忽看见一个穿宫廷乐师官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看门的奴才对他极为客气,恭敬地迎他进来。
他跟随在太监的后面向前走了几步,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伫立在树下井边的韩子嫣身上,点头微笑地行了个礼,“微臣参见娘娘。”许是看见韩子嫣穿着嫔妃的衣裳,才这么喊她,
“他不是娘娘,是被皇上惩罚在此抄佛经的婢女。”领他的太监昨夜已经听顺子手下的公公说了。
“奴婢嫣儿见过大人了。”韩子嫣盈盈欠身恭敬道。
“刘大人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专管宫廷演奏的乐师,经常会来佛堂拿些佛经回去编成乐曲弹奏给太上皇听,一会儿你不要妨碍刘大人挑选佛经。”
“奴婢知道了。”
刘大人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别的,倒是移转开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疑惑,显然能在佛堂内看见一个穿着嫔妃服饰的婢女是很奇怪的。
韩子嫣跟在他们身后,慢步随行,进了大殿。
刘大人倒是个敬佛之人,一迈入门槛,双手合十,心怀虔诚地跪下拜了三拜。
领他的太监很放心的离开了,让他随意地挑选佛经,韩子嫣坐在西南角的桌案前看着他一会儿展开竹简看看,一会儿又合上放下重新拿起一卷,样子十分地专注。
韩子嫣饶有兴趣地走过去,把昨晚拿过去的佛经递给他,“刘大人,若不介意看看这卷,奴婢觉得这卷上的经文很适合谱成乐曲。”
刘大人微微颔首,颇有礼貌地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简牍,两道浓眉下的一双澄澈的眸子宛如摒弃了世间的杂念,对着她淡淡一笑,“谢谢姑娘。”
韩子嫣从来没见过这么附庸风雅却也含蓄多礼的男子,面容清秀阴柔不说,连声音也是少见的脆亮,似笛音婉转悠扬,宛如天籁之音,难怪是统管宫廷乐师的总管大人,想必音乐造诣极高。
“不谢,大人请便。”韩子嫣没有再打扰,返回原处继续抄写佛经。
第二日,刘大人又一大早的前来,此次却不是只身而来,是带了一把精致的梅花刻纹古琴,佛堂大殿的奴才特别高兴,听说每月刘大人都会来给他们弹奏一曲,因为他常来借还佛经,奴才们都与他熟悉了,自然而然没刻意把他当成官员。
韩子嫣耳闻殿外琴声袅袅,清高悠远,曲调如小桥流水,缓缓淌出,偶尔缓缓扬起一记嘹亮高音,然后优美的旋律层层下落,绵延回响,绕梁不绝,闭目细听,心神竟无端归于平静深处。
奴才们静坐在台阶上,静静聆听,一曲弹罢,掌声四起。
韩子嫣也鼓掌走出来,“刘大人的琴艺堪称天下第一呢。”
“姑娘谬赞,微臣不过是以琴寄思乡之情,哪里能居天下第一。”刘大人站起来,恭敬回应道。
韩子嫣微笑道:“刘大人好谦虚,能在这幽静之地听到这么美妙的琴音,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
“姑娘夸赞在下,怕是对奏琴也颇有研究,不如姑娘弹奏一曲,微臣可以拜学一二。”
“奴婢自小在边关长大,只会弹奏马头琴,后来入了皇宫就不曾弹过了,而且宫中的乐师对马头琴都不熟悉。”
刘大人眸中一动,“姑娘会马头琴?那个是边境部落族人的特别乐器,乐师别苑正好有一个马头琴,无人会演奏,不知姑娘可否赐教微臣?”
“这……”韩子嫣犹豫,不是害怕自己献丑,是被罚在这里抄佛经,若真的离开被赵翊知道了,恐怕又要挨巴掌了。
“姑娘不方便吗?”刘大人异常激动,一贯的彬彬有礼也少了几分,就像想拜师学艺的徒弟好不容易遇见了师傅,自然是又高兴又兴奋。
韩子嫣抿唇,略感抱歉,“现在是不方便,不如明日吧!明日奴婢就可以自由出入了,到时再和大人去乐师别苑。”
“好,微臣明日再来。”
刘大人走后,韩子嫣继续抄佛经,两日清苦的生活颇为平淡,不用看赵翊的脸色,不用和他拌嘴,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佛堂的奴才也不势力,每日虽是清茶淡饭,却都是热乎乎地给她端来,倒是听一个宫女念叨,皇宫上下都在找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东西,各宫的奴才几乎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东西。
韩子嫣随便一听,也没过问,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该做的都做了,吃过晚膳,继续坐在桌案上抄佛经。哪想听到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还以为是奴才过来询问什么,也没吭声,渐渐听闻脚步近了,高大挺拔的黑色倒影遮去整个屋子的光线,她才掀眸一看。
“皇上……”她赶忙站起,惊恐之色难掩,欠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赵翊向后摆手,大殿的门被顺子缓缓关上,韩子嫣垂首低眉,不敢看他盛气凌人之姿,心中已莫名地生起畏惧,源自那一凌空而来的巴掌。
“今日倒是很遵守宫规。”赵翊垂目,见桌案上摞起有半人高的简牍,随手拿起一卷展开扫掠一眼,遂又合上,浅浅一笑,“原来你这么听话,抄写了这么多。”
韩子嫣乖巧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顾盼流转,眸光落在有光的地方,轻如蚊吟地应道:“皇上的旨意,奴婢不敢不从。”
“竟然如此,那朕问你,秦香儿告诉你她进宫就是为了找圣旨,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吗?”
听赵翊的口吻似乎带了一丝深浅不明的怒气,韩子嫣小心翼翼地提了口气,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始终垂首不敢抬起来看他,连嗓音都略微发颤,“她只说了来找圣旨,没有说别的。”
“是她说了,还是你没有告诉朕?”
“奴婢知道的全说了,没有隐瞒,也不敢隐瞒皇上。”最后几个字,韩子嫣说得很吃力,总感觉随时会挨上一顿毒打,对赵翊从未有过的胆颤心惊,在这一刻格外的明显,脊背和手心已渗出汗,连额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其实外面的空气还有些寒凉,她却莫名地发热。
赵翊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对上她水色澄澈的眸子才发现她额上晶莹的细小汗珠,莫名感到好笑,嘴角轻轻勾起一抹黠笑,“怎么了?朕吓着你了。”
韩子嫣敛声屏气,柔白细腻的肌肤下隐隐沁出淡淡的粉红,在他强大的气压下,她觉得浑身都很热,呼吸也显得很不顺畅,越是害怕,越是难以控制极速蹦跳的心,好似一张口,就从嗓子眼跃了出来。
“你不用怕朕,朕过来,就是想让你明日去见一见秦香儿,若她再不说实话,朕就要了她的命。”
“皇上,她真的是来找圣旨的,怎么敢拿自己的命欺骗皇上,连奴婢都已经不敢了。”
“什么圣旨?圣旨的内容是什么?朕派了宫中所有的奴才找都没找到,整个皇宫都翻了,难道还要掘地三尺吗?韩子嫣,不要以为她对你好一点,你就随便相信她,说到底她是晋国的奸细,朕可不会留一个敌人在宫里,而对晋王来说杀一个小小的奸细根本不足为奇,你以为晋国会因为一个奸细忌惮赵国吗?”
韩子嫣被压抑的快要疯了,拂开他的手,倒退了一两步,“奴婢不懂国事,也不想参与其中,皇上让奴婢做的,奴婢都尽力做了,若皇上还想让奴婢去逼迫秦香儿,恕奴婢无能为力。”
“你又要违抗朕的旨意?”赵翊沉声道,眸子里泛出寒意凛凛的怒色。
“奴婢不敢,皇上身边那么多可用之人,何必要强迫奴婢,难道奴婢对皇上而言只是个棋子?”
“朕说过没有把你当棋子,你帮朕办好了,朕会给你个妃位,朕竟然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韩子嫣冷漠笑道:“皇上不会食言?不说以前,只说现在,皇上允我出宫,为何又要让我回宫接近秦香儿?皇上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赵翊怒目圆睁,“姓韩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本以为抄佛经就会乖顺一点,你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还敢质问朕?”
韩子嫣豁出去了,死过两次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就是本性难改,皇上想打就打吧!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打过,若皇上要赐我白绫或鸩酒就快点,我又不是没死过。”
赵翊蹙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受管束,不过,秦香儿点名要见她,又不能明明白白这么告诉她,要是她见了秦香儿,不把知道的如实告诉朕,还拿秘密威胁朕保住秦香儿的命,那朕不就是任她摆布。竟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赵翊的语气旋即温和了许多,“朕没想过让你死,也没想过逼迫你,但眼下只有你和秦香儿的关系亲密,她若想见你,你会不会去?”
韩子嫣没有半刻思索,一口拒绝,“不去,我和她没多亲密,不过是认识一天,她把我当故友,仅此而已。”
“子嫣,你不是说爱朕吗?难道这点小事都不帮朕吗?”
一听他说爱,韩子嫣更是火气直冲天灵盖,说句实话,对他产生的那点爱早被他的无情无义磨得消散殆尽了,如今,听他恬不知耻地说爱,她真想仰天大笑。
“真是抱歉,我对皇上已经没有爱了,佛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自从我遵照皇上的旨意抄写了佛经,已经不想爱了,皇上若没其他事,我要继续抄佛经,皇上自便。”
韩子嫣对他视若无睹,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笔,敛目落在似涓涓流水的墨色隶书上,一笔一画,仔仔细细地抄写起来,虽然握笔的手甚是湿润,笔杆不由滑下一节,她不在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继续握笔书写。
赵翊沉默不言,紧紧盯着她专心致志的面颊,眸子莫名地模糊了一瞬,两个重叠的身影交织,脑子忽被什么东西拉扯似的痛了一下。
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在桌案上,闭目复睁,视线所及之物依然朦胧不清,仿若蒙着一层纱,他知道自己旧疾又犯了,不过犯病时间短暂,就没找太医来看,今晚有所不同,一睁一合好几次,似乎没有改变,看见的东西越发的隐隐约约,甚是不清晰。
他不想有人知道自己有病疾,强装出威风八面的样子,猛地一拍桌案,“朕在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猛烈的震动,笔尖一滑,墨汁在桌案上划下一道深浅不明的黑渍,韩子嫣斜睨,看他双眸紧闭,不由觉得好笑。
“朕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抗旨不去?”赵翊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韩子嫣不理他,自顾拿起帕子把桌案上的墨迹擦掉,然后继续拿笔蘸了墨汁书写佛经。
良久,赵翊睁开眼,一双黑瞳转了转,感觉好多了,这才冲过去一把揪起韩子嫣,泛着绯色的眸子嗜血般的恐怖,“你是不是以为朕拿你没办法?别在考验朕的耐性,最后问你一遍,去不去?”
韩子嫣的手臂被他揪得生疼,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可他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攥得越来越紧,两鬓之处竟爆出青筋,好像一用力就可以拧断她的胳膊。
韩子嫣有一丝的恐惧,却也没有多么害怕,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决定再也不妥协了,“我不去,要杀要剐随便皇上。”
“你真是头犟驴,竟然你不怕死,自然有怕死的人,明日,朕会让你知道和朕作对的下场。”赵翊松开她,没有打她,没有继续与她争锋相对,而是转换了一种不屑的口吻,“你喜欢抄佛经,朕会让你抄个够。”
“你到底要做什么?”韩子嫣上前拦住欲走的他,“把话说清楚再走。”
赵翊冷哼一声,“明日,你就知道了。”
韩子嫣看他嘴角冷凝的笑意,莫名地毛骨悚然,心里一阵发怵,明日,莫非他要杀了秦香儿?不可能,他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那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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