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蓦陌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粗暴的对待。她不敢相信,一向视自己如珍宝的顾亦然,会有如此冷酷暴戾的一面。
眼泪仿佛流尽了,身体痛到了麻木,到最后放任身上的男人予取予求。苏蓦陌柔韧性极好的身体被折成各种姿势,痛而难堪,然而这些感官上的痛苦,都抵不过心里的难过——顾亦然,你的温柔呢?
有没有人告诉我,五年前的顾亦然哪里去了?
阵地从沙发挪到地板,又从地板挪到床上,但是两人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苏蓦陌的双手把床单抓得皱皱巴巴,因为用力过度,原本白皙的手变得青紫,有青筋爆出,长长的指甲已经折断了好几根,指尖流出血丝。
肆虐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顾亦然太需要发泄了。他积攒了五年的思念、伤心、盼望、焦灼,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他需要拥抱眼前的温暖,做最亲密的接触,来告诉自己,五年来无数次午夜惊醒,孤独蚀骨的那些痛,终于都过去了。
看到身下嘤嘤哭泣的人儿,男人的劣根性让他不住地想,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甚至更多男人,见过她如此让人疯狂的一面?
每次这个念头闪过,他就不由加大动作,听到苏蓦陌忍不住不断求饶的声音,他被嫉妒、不甘和猜疑塞得满满的心,才有了丝丝裂缝,透进一些阳光。
苏蓦陌,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个粗暴地索取,一个认命地承受,只是同样的痛。
三番四次的亲热之后,苏蓦陌沉沉睡过去。
顾亦然最后一次发泄后,忽然像漏气的气球,慢慢平息下来。
轻轻从她的身体里退出来,看着她浑身青紫交加,斑斑痕痕,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蜷缩起身体,抱成一团,眉头紧皱,不安地睡着,顾亦然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像大火烧过原野,只留下一片黑漆漆的惨然。
失去她的那些日子,思念像荒草,在心里生根发芽,很快荒芜了整个心房。原本以为她归来后,那些荒草会被新生的力量所取代,慢慢淡出。
可是现在呢,他只觉得疲惫,残酷的现实像一把大火,烧了荒草,也烧了他新生的希望。
蓦陌,我还好好地在原地等你,你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顾亦然在她身边坐了些许时候,终于叹息一声,起身走到柜子里,翻出一条柔软的新毛巾,小心地给她擦拭身体,又给她拉上被子。
做这一切的时候,苏蓦陌只是不舒服地动了动手脚,却因为透支太多而没有醒来。
替她收拾好,顾亦然才自己走进浴室里,冲了一个凉水澡。冰冷的水打在身上,他不由打了几个冷颤。他近乎自虐地看着冷水从花洒中飘扬下来,击打在身上,激起一串串水花。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因为寒冷而竖立起来,可是心里那种焦躁灼热却一点儿也没有消退。
过了许久,顾亦然才结束了这变态的行为。卫生间里水雾弥漫,镜子已经笼罩上一层水珠。他用力一抹,镜子里马上映出自己精壮有力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镜子里的那个人目光寒冷,只有自己能看出那份茫然和无措。
胡乱擦拭几把,裹着浴巾,顾亦然就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
柔柔的灯光打下来,罩着苏蓦陌精致的脸庞,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圈。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原本在被子里的胳膊,已经逃离了被子的束缚,白皙而修长。顺着胳膊看下去,顾亦然这才注意到她指尖的伤。
心疼顿时像生命力极旺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爬上心头。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自己的指甲刀,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还是那般柔若无骨。大概是被人动了,所以苏蓦陌的睫毛上下动了几下,像蝴蝶扇动着翅膀,有那么一瞬间,顾亦然以为她就要醒了。可是不安地扭动了几体,她又睡了过去。
顾亦然像在学校一般,拿起指甲刀,一点儿一点儿为她仔细修剪着指甲。她的指甲,是带着健康的粉红色,表面亮晶晶的,让人喜欢。从前她不留长指甲的,每次稍微一长,就对着顾亦然撒娇:“你给我剪。”
鉴于苏蓦陌自己修剪的指甲,每次都经常长到肉里,顾亦然就成了她的专业美甲师。不过他从来不允许她涂指甲油,那东西全是有毒化学物质,伤身。
犹记得有一年寒假,苏蓦陌回家过年,大年三十给他发了一条彩信,上面就是她纤细的双手,十个指甲上涂了十种不同的颜色,乱糟糟的,很不符合他的审美,他却对她这幼稚的行为感到心里暖暖的——只有在最亲密的最不设防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么顽劣这么幼稚的一面。
他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舞,一行字很快传了过去: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时光流逝,湮灭了许多东西。可是时至今日重新想起这段属于两人无数回忆中一小个片段,他仿佛仍然能感受到自己当时那种甜蜜的心情——带着爱情,带着宠溺,带着对两人美好未来的无尽期许。
现在呢?顾亦然苦笑,也许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两人才能有这些许的平静。而未来呢,对已经功成名就的他而言,变成了奢侈的代名词。
在无尽的酸涩中,顾亦然给她剪完指甲,又用小矬子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刚修剪完的锋利一点点儿磨平。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伴随着细致的动作,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也许是被握了太久,苏蓦陌觉得有些不舒服,一个用力就收回了手,翻个身,把后背留给顾亦然。
顾亦然望着自己瞬间空了的手,像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他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慢慢地把指甲刀放回原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熟练地点上,目光放空,穿过床铺望向窗户。
已经快五点了,可是外面漆黑一片。玻璃上被一层细细的水汽罩住,不甚清楚地映出他的面容,明灭的烟头却很是清楚。
也许,蓦陌是有苦衷的,是的,一定是的。那样纯真善良的孩子,哪里就会他说的想的那般不堪?
这样想着,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摇醒,要一个解释。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要这样,他不会承认他还在担心另一种可能。
烟很快燃尽,他用力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捻灭。手在烟盒上逡巡了些许时候,终于还是没有动作,离开了那里——蓦陌是不喜欢抽烟的人的。
等天亮,等天亮跟她把话说开,无论错过什么,无论她是否走过歧路,都让过去永远地过去吧。因为在黎明将至、万籁俱寂的此刻,顾亦然倾听到心灵的声音——我爱苏蓦陌。
爱情,就是用来挥霍的。
没有被挥霍完的爱情,就应该继续存在。
也许他的爱,倾尽一生,苏蓦陌也挥霍不完。
顾亦然自嘲地想。
爱上的人,是输掉的人。
已经坐了许久的顾亦然,想要站起身来,不防备用力过猛,身后的椅子重重地倒下,砸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顾亦然还没来得及担心苏蓦陌被惊醒,她的一句喃喃自语就让他如坠冰窟。
她说:“贺叔同,有完没完?你再弄声音,我就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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