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在市内主干道,十几分钟后转入高速。身后的小城宁北市渐行渐远,伴随着心中记忆的东西也一并支离破碎。
上海是什么样的,他们并不知道。
只觉得那名字听来既陌生又恐怖,犹如踏入一张一无所知的巨兽之口。
那里没有温暖没有关怀,有的只是提心吊胆的永无止境的生活。
每跨过一个收费站肖蔓都心惊肉跳,她很怕车前那根栏杆会升不起来,会突然从四周冲上来几个男子将女儿抓走,将她关入监狱。
付钱的手都不禁颤抖。
如此开了一夜,两个孩子如两件行李般没说一句话。只是始终拉着手,肖蔓很想一把将杨希雨推下车,让隔壁车道的卡车将其碾成齑粉。
但这位母亲明白,与杨希雨一同变成齑粉的,还有自己的女儿。
终于驶入江浙沪境内,肖蔓在加油站的休息点买了面包丢进车里,还多加了包烟。
她已然十几年没抽烟了,嫁给陈晋后听从医生的建议,为了生个健康的孩子,为了皮肤的光泽而早早戒了。
她抽了一根后才拿出电话打给在上海的哥哥。
那头一个病入膏肓的声音,但不是病,只是宿醉。
“哥是我。”
“肖蔓?老清老早打给我什么事?我刚躺下啊。”
“哥出事了,我马上来找你,你还住以前的地方吗?”
“是啊,怎么了?”
“我到了再说,你先别说等我来。”
“你要多久啊?”
“快到南京了,开车过来的。”
那头沉默几秒,显得有些厌烦,但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江南春意盎然,两侧的指示牌不停显示出迷人的城市名称,直到驶入上海市,那“上海欢迎您”几个字看来尤为刺眼,就像瞧见了阎罗殿上的牌匾。
肖蔓拿出车柜里的通讯里翻到折页的那面,哥哥肖野的地址即在上面。
婚后的肖蔓和哥哥联系不多,一来丈夫不喜欢肖野,二来父母在老家养老,哥哥独自闯荡上海。
进入市区内便开始拥堵,肖蔓不熟悉路况,绕了好几个圈子,费了好大劲才到长宁区一处住宅。
回头一看,两个孩子靠在一起睡着了。
肖蔓停下车并没第一时间叫醒他们,她匆匆上楼大喊肖野的名字。
见到肖蔓时肖野吃了一惊,没想到妹妹竟比宿醉的自己更狼狈,全然没有印象中那美丽气质的形象。
看来麻烦不小,肖野如此思索。
……
感觉到车停了,杨希雨缓缓睁开眼,身旁的亭妃心有灵犀似的也醒了。
两人互视着,谁都不知该讲什么好。窗外那叫人不安的陌生景色,来往的陌生居民,讲着让人陌生的江南方言。
“老公我梦到你了。”
“梦到什么?”
“梦到我们一起跑了,跑到我们也不认识的地方。”
“不是梦啊……”
“可感觉像梦,唔,这是哪儿?”
“上海吧,应该。”
“听说上海有宁北市十倍大。”
“不知道。”
“呵老公。”
“嗯?”
“我也能保护你,是吧?”
希雨没回应,低头看着亭妃细小的指甲,那指甲就好像什么受了伤的可怜动物。
……
“这么大的事不报警,不光是你,我也会出事啊。”
“哥不能报警,一报警亭妃这辈子就完了。你懂不懂,完了啊。”
“这孩子怎么干得出这种事,你这妈。”
“我……你要骂我,骂一百次也行,可你要帮我,哥我求你。”
“这怎么帮啊?这么大的事你以为偷偷抢抢啊。”
“哥我有钱,先让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行不?”
“这……妈的。”
“哥我求你了,亭妃要是有事我也回不了了,我也死了算了。”
男人月兑下薄外套,额头冒汗。
“那我就先托人找间房,你们三个先住下来。”
“那我去把他们带上来。”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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