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巴巴盯着地上那个瘪进去一半的十二时铜香炉,天上的东西就是这般精贵,做得精巧细致,巧夺天工,质量委实不怎么样。
老狐狸说完那句话,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傻了。一时间,屋内撇开睡得七仰八叉的小狐狸不谈,余下的三个人都是如此巴巴盯着那只破香炉,谁也不说话。
直到帝君的母亲瑶姬风风火火杀进来,我才慢慢回了神。瑶姬是第二个能让我赞叹驻颜之术神奇万分的人,第一个当然是那只风骚的老狐狸。
这个女人在无梁殿躺了几万年,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风采。束了个贵气的高髻,髻上金碧翠珠,笄栉步摇,是个有着万种情思,千般风情的女人。
只是脾气委实暴躁,入了门,丹凤眼中似是燃了火,一双柔荑颤颤地指着地上面目前非的香炉,说不出话来。
帝君立在她身旁,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问:“这是谁做的?”
袅袅闻言,瞬间噗通跪地,声音呜咽,如泣如诉,只是这眼中全然见不到半点泪水,甚至还隐隐含笑地望了我一眼道:“方才,我见悄悄想要掀开这香炉盖子,想起上神叮嘱过我,万万不能让她靠近这香炉一步,故上前阻止,谁知,谁知……”又分外委屈地望了一眼门外,演技炉火纯青,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谁知悄悄不听劝,反而将这香炉摔到地上……”
她这前半句是与帝君讲的,后半句却是与将将立在门外的羲和上神讲的。
“帝君,上神,你们莫要怪她,是袅袅不好,袅袅未有本事阻止她。”她依旧跪着,朝帝君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又向门外的羲和上神磕了几个,颇像是当年她在跪长生殿外求情的场面,她这一番依依弱柳的样子,倒像是我欺负了她。
我刚想解释,瑶姬“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已然甩了在我脸上,甩得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光亮,能看清每个人的表情。
袅袅哭得卖力,帝君面上有些不忍,老狐狸面色铁青,小狐狸睡得香甜。瑶姬蛾眉倒蹙,凤眼圆睁,抬了手想打我第二次,被羲和上神及时抓住。
他有这个胆量阻止瑶姬,自然也是要替我分摊些瑶姬的愤恨的。
瑶姬那只贵气的手被羲和捏住,又放下,气得咬牙切齿,愤愤地将他望着。
他大抵是被人看惯了,未有理会,一双眼睛沉沉地向我看来,语调中尽是失望:“你答应过我的,几时能办到?你又几时能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言罢,又对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袅袅道:“不是你的错,跪着做什么。”
袅袅闻言,支棱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了起来,晃了晃,“上神叮嘱的事,袅袅未能办好。悄悄她只是好奇心太重,还望上神能与帝君求个情。”
我惨淡地笑了笑,未有解释。自小阿爹从未打过我,罚得最重的几次大抵也就是在后堂后面跪着反省几日,因为阿爹从不监督的缘故,我也并未认真跪着,大多都是睡睡觉,磕嗑瓜子就这么过去了。
委屈倒是受过不少,三爪龙那时候整日生事,抓不到我的把柄就打起了嫁祸的念头,成天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起初我还会红着脸与他辩上一辩,后来发懒了,干脆也就随他去,无非也就是在后堂多睡几日。
譬如现在,我依然习惯性的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以为只要罚着跪一跪,便也算个了结。袅袅对我假情假意,我也不与她计较,我念旧情,此次未有当面与她对峙,日后也必定不与她多作往来的。
于是,瑶姬一声令下,我便在有生之年参观了九重天的牢房,还有幸能在里头小住几日。
从前我在庙里听阿爹说过,九重天的牢房,那叫一个牢固,上万年来被关进去的犯人,没有一个能逃出来。阿爹还说,九重天的牢房戒备森严,守卫的天将个个都是六亲不认的,所以要进去探视更是难上加难。
事实证明,阿爹与我说的这些纯属扯淡。我才将将被关进牢房,团了团草堆给自己做了个窝,**还没捂热乎,就浩浩荡荡迎来了一帮探视的仙官。
头一个来的是渡厄仙君,我与他早前虽有些摩擦,但好在后来都一一化解。虽说渡厄仙君人是矮了一些,又爱记仇一些,自大一些……但绝对是这九重天上最讲情意的。
他此番前来探视,为了让我安心住下去,还特地与我汇报了早前我让他“关照”过的方角将军的状况,并扬言,我若是不解气,他可以再加三倍的霉运与他,让我高兴高兴。
我委婉地表示赞同。
送走了渡厄仙君,又迎来了扬言要在撰写仙册时为我美言几句的玉枢使相,我这一番迎来送往,委实不比戏本子里写的那些青楼女子来得轻松,这么想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袅袅来探望我,着实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我落到今日这种境地也是拜她所赐,她高兴了,她前来耀武扬威落井下石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悄悄,我起初也是真心实意想与你做一回姐妹。”她入戏太深,一套话说得掏心掏肺,情真意切。
我埋头团着地上的稻草打断她:“你莫要演了,那日在寒潭,是你化作我的样子勾引那头公蛟龙的吧,我与你推心置月复,将什么都告诉你,你明知我要去寒潭,就故意醋了醋那头母蛟龙,巴望着她能一尾拍死我,只是可惜了,若不是羲和上神赶到,我就真的不明不白地葬送在那里了。”
她闻言脸色变了变,顷刻,笑得灿烂与我道:“原来那时你就知道了?看来我是低估了你。”言罢,模了模鬓角那朵鲜艳欲滴的芙蓉。
“不,那时候我只是怀疑,若不是你后来心虚,说漏了嘴,我也不会怀疑你。袅袅,你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吧。”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一心虚,就爱模鬓角的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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