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楼台雾里琅琊 麟华漫舞兮,瀚觉万里赤

作者 : 许卿天下

麟宇殿#8226;侧殿

夜风起,重重轻盈的垂幔如波漾潺湲的河流激荡往复。侧殿静得只闻垂幔鼓起的猎猎风声。

昭常双手紧握着血剑,赤足小心翼翼地迈步,披头散发,双目散发着难以置信的嗜杀戾气。

他猛地回头怒喝:“出来!”

“哈哈哈哈……”一阵尖锐嚣唳的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挤过来,他顿感一溜寒意直窜到脊髓。

“昭氏阿常……昭氏阿常……”这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怨忿,更和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滚出来!寡人是南越的王,怎会惧怕尔等魑魅魍魉作祟!”他双手举剑疯狂地横劈砍断拦在眼前的垂幔,“滚出来、滚出来!”

“寡人要把你这贱人千刀万剐,竟然胆敢勾引世子!不忠不义的贱女人……”他气喘吁吁地扔掉剑,四周垂幔如水般在脚边流泻而下,被月光照亮的窗格光影投射在血剑上,更显诡谲万分。

满室落白,远处宫殿楼台上的钟声宛若丧歌,“笃笃”的沉闷如同敲在他的心上。眸色渐渐褪去血意,顿足坐在地上。杀心又起,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寡人要杀了那个放荡下贱的女人……杀了她……”

※※※※※※※

笠日一早,夏子矜便接到司马清的身边宫女芳茵的传意,前去纤歌殿。

南越女官相对于前朝魏晋多有自由之处,她虽名义上属司马清的纤歌殿,却不与之同住。是以当下,她敛衽拱袖踏入了纤歌殿。

司马清含笑接过夏子矜奉上的茶盏,玉指摩挲着杯沿,轻吹了口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半晌,烦闷地悠悠叹气。

“娘娘可有烦心之事?婢子虽不才,愿为分忧。”她装作恭谨的模样俯身问道。

“冰书若是不才,那又如何蛊惑得了吾儿?”司马清玩味一笑。

她的脸前复又出现了昭子良看不出深浅的眼眸,心里一阵寒意,不觉沉了声问道:“不知娘娘来所谓何事?”

司马清皱着好看的眉,搁下手中的茶盏,启口道:“今早君上下令要本宫前去瀚觉殿,处死华夫人。”

她听着从她贝齿中吐出的几个字,惊愕而又疑惑,明明华夫人的存在已经不够成任何威胁了,昭常又何必多此一举?

司马清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叹道:“本宫听闻君上日夜被梦魇所惑,似乎正与华夫人有关。故而……”

“上命不可违,”夏子矜点头道:“婢子这便随您去瀚觉殿。”

却说她随着司马清的轿辇行了近大半个时辰,才到这越宫最荒凉的一处,瀚觉殿。

时值入秋,歪树上蝉声切切,满廷荒草凄凄无人打扫,乱藤攀檐无力地垂下,陈年蛛网层叠相累,挂在廊柱拐角一侧。

夏子矜蹙眉,曾经身居九华殿高阁楼谢的华夫人韵,现如今真的居住在此吗?

司马清以袖掩鼻,恼怒道:“这宫殿负责的宫人呢?筱音,把此地扫洒的宫人唤来!”

芳茵领命而去,不久揪着一个神色仓皇的肥胖内侍拖了过来。

他还没分清发生了何事,一看到司马清的排场装束,苦着脸连连叩首告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知错了……”

“蠢怠的东西,别以为今上少走过此地便成了你们的天下!还不赶紧叫人来收拾干净!”

“诺诺……”闻言他赶紧挥袖要人来除草泼水。

“华夫人在哪?”

“奴这便为娘娘带路。”

有两个宫人抬起身后裙摆,她这才缓步朝里走去。

越朝里去,里面常年不见光的霉味和骚味构成的一股恶臭,呛鼻难闻。司马清拿出袖口带的香绢勉强抵御着刺鼻的味道。

刚刚抵达大殿,她逆着光终于看清这是怎样的人间地狱。这里没有单独的厢房,只简单用木栏钉成一个个简单的囚笼,排列延伸开去,笼中关着的,有七八十岁的老妪,亦有不及二十的少女,皆是披头散发面容枯槁。

见到生人,那一双双浑浊失神的眼直勾勾地看向来人,有的一脸喜意,捏着手中磨断的木梳,慢慢梳头念叨:“噫!真好……君上来接本宫出去了!”

有的直接冲到笼边,从缝隙中伸手狠狠勾住了她的衣服,她皱眉撕扯,竟抓破了衣角,那老妪眼中满是怨毒,恨声恶意道:“贱人!都是你个小贱人魅惑了君上……才让本宫沦落至此!”

“啪!”先前的内侍甩开了皮鞭狠狠地抽在老妪身上,尖声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作死的贱人!也不睁开你狗眼看看那是哪位贵人……”

“嗷唠”一声,那老妪扶着鲜血直流的胳臂,惊恐地退到囚笼角落。内侍还要打开囚笼继续抽打,她心有不忍,道:“罢了,无甚大碍。”

“诺。”内侍迅疾地转身在前引路:“华夫人在里面,请随奴来……”

“清夫人,娘娘、娘娘……”司马清甫一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女,迫切地抓着木栏随着她的脚步而追过去。

“娘娘,是您说的,只要婢子肯向君上告发华夫人和世子殿下的关系就派婢子去服侍小侯爷的……”哦,司马清想起来了,是九华殿侍奉华韵的近身侍婢初晴。

她毫不避讳身边的夏子矜,冷笑着挥手唤来宫人,“你们便是如此管人的?这么个不知好坏的东西,瀚觉殿如何还能留着呢。”

内侍唯唯,拉长了音调:“那依娘娘的意思——”

“把她的眼珠挖出来喂狗,至于那个能说会道的小嘴嘛,把她的舌头拔出来泡酒让她自己喝下去……”

听言初晴浑身战栗不已,几乎无法相信这些话是从一向良善待人的清夫人口中吐出来。

“娘娘……”初晴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看到拿着挖眼的小勺宫人才恍然跪倒,大呼:“娘娘饶命!饶命啊娘娘!初晴知错了!初晴知道错了……”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从身后传来,而司马清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反而向身边的夏子矜笑道:“冰书觉得本宫是否过于残忍了?”

她暗自握紧了拳,神色不变,“冰书以为若是要人永远守住秘密,杀了她便是,娘娘留她一命亦是开恩了。”

司马清抿唇一笑,不置可否。倒是身后的婢女吓得面色惨白,提裙的手颤抖不已。

“华妹妹,姐姐探你来了……”司马清莲步婀娜地向着华韵走去,只见囚笼中的华韵形容狼狈,一双流媚的眼眸失却了往日的色彩,剩余的只有满目仓皇。

“呵,真是稀客啊。本宫这里可没有什么招待你的。”华韵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一点自尊,昂首冷笑道。

“不知道妹妹在这里还住得习惯么?看姐姐问的,你这般娇生惯养的人儿当然忍受不了瀚觉殿的这样的牢笼了。”司马清故意对着夏子矜掩唇低笑。

“本宫还轮不到你这般身份低贱之人冷嘲热讽!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士族和贱婢偷情生出来的贱种有什么资格过问本宫……”

司马清脸色越来越寒,却不怒反笑,“身为庶母却不守人伦,与庶子**。华韵你,又是何等高贵……”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华韵和夏子矜能够听到,而越往后听,夏子矜就越发胆战心惊,这些宫中密辛为何要告知于她?

说着,司马清附耳对华韵说了着什么,一个笑意加深,一个脸色灰白。

“中期死了?中期死了么?”华韵身躯巨颤,怒视着司马清,猛地伸手卡住她的脖颈,“贱婢!你竟敢骗本宫!中期怎么会死?是你!都是你……”

司马清熬得面色通红,却依旧在快意地笑,夏子矜慌乱地别开华韵的手,吼道:“世子殿下的确被君上处死了!五马分尸……”

华韵斗然松开手,司马清被后劲一推,跌在地上咳嗽了起来。

“你告诉本宫!中期他还活着么?”华韵上前抓着夏子矜的手臂,神色愈发仓皇,十指深深掐入她的血肉,逼问道。

她忍着手臂上的力道,怜悯地看着憔悴不堪的华韵,再无当日落莎台上的风采……

“是,世子却是被君上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婢子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亲眼所见……”华韵心力交瘁,跌在地上,眼中再无半分光亮,寂灭如灰。

“来人!还不送华夫人上路!”司马清挥袖命宫人乘着毒酒的托盘,转身离去前,复又言道:“若到黄泉之路遇见昭中期,代姐姐问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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