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名字,不,也许曾经有过名字,大邑破军攻入东启之时,父皇将她藏于暗室中得已躲过一劫,一夕之间,东启国灭,十二年岁的她颠沛流离辗转难眠,追杀她的人多不胜数,她藏匿在众多乞丐中直至遇见了他。
那时他是大邑国的威武将军,本奉命取她性命却留了她一条活路,那随时能割断她咽喉的剑握在他的手上,就抵着她的下巴。
“记住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生杀,这是我赐给你的,你再不是什么东启国公主,你是我晏少行的狗,你的命握在我的手上,你若想要报仇,只有我能帮你,所以你要听我的话,讨好我,你可明白?”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次交谈,她似乎没得选择,终究点了头。
她被他带走,送到一个叫做隐楼的地方,他安排人教她习武,教她握剑,教她杀人,她生了一副好骨骼,天生练武的料,聪慧过人,短短三年就习得一身了得的武艺,他也在三年之内当上了大邑国历来最年轻的护国大将军。
她少言,冷漠,却有一个好手艺,那便是酿酒,尤其是她所酿出的桃花醉颇得晏少行的喜爱,那时她已经十五年岁,他性情似乎总让人捉模不透,偶尔回隐楼两三日便陪她练武,她的世界除了报仇,便只剩下他晏少行了。
他不喜她揣摩他的心思,就好如她为他添酒,他把酒醉卧之时,她问他为何为她取名叫生杀,他修长的手指钳住她尖尖的下巴,一字一句冷声的道;“要知道,狗是只会做,不会问的。”
他养了她四年,那是她已经十六年岁她以他的话唯命是从,他说让她报仇,却没教她怎么做,三年来,不过没日没夜的勤加习武,直到那日。
大邑国西元十三年
他手里握着的木梳轻轻的梳着她的满头青丝,他亲手为她描眉点唇,握着眉笔的手好看得过分,待将她打扮周全了,他端着她绝美的脸,笑的温柔道;“你的容颜,便是你最有利的武器,去吧,我的生杀,只要你获得了太子的信任,我们的路,就成功一半了。”
宽袖下的拳头紧紧握起,生杀抬头直视晏少行的星目;“若我失败了呢……”
他敛住笑意,径直收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失败这个词语,我的身边,也不需要废物。”
她垂眸,心里甚是清楚,他身边不需要废物,所以若她失败了,她便只有死。
七月夏末
自小在少林习武的太子玉绝尘回京,在途中遇袭,随行的人都殉了,后来为一女子所救,世人皆口绘宣传,说那太子对那女子一见钟情,说那女子貌若天仙,说那女子武艺高强,版本纷纭,却都是她生杀。
西元十四年太子府
水榭亭台,微风轻起,乱她青丝,迷她眼眸
一身素色白衣的她显得分外恬然,一张如花娇颜只消人看上一眼便挪不开视线,素手捻起一颗白子落下,方而抬头直视隔着棋桌对坐的玉绝尘道;“太子该你了。”
玉绝尘收回自生杀脸上的视线,放下茶杯,捻了一颗黑子随意落下,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笑意;“你的棋艺当真是长进了不少。”
“却未赢过太子一局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却没再言语。
一个小厮快步上前来
“太子,苏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好看的凤目微微一挑,眉眼之间带着几朵艳色的桃花;“哦?被左向抓去南下巡查,本想着起码最少也要个两三月,这才一个月过去,就这么快回了。”声音确是揶揄。
生杀在一旁不语。
“罢了,生杀随我一同前去前厅吧,别又回屋子里,闷得慌。”
生杀点点头,不置否绝,自一年前带生杀回府,玉绝尘也对生杀起过疑心,但将生杀放在身边一年以来,她也不曾做过什么愈矩之事,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如此他倒是对她放了不少心。
生杀淡然垂眸,三百多个日夜她的心里一直谨记着一点。
“别去争取什么,要等,等他自己将他的一切亲手奉到你的面前。”
这是晏少行对她说的。
前厅之中,苏穆正坐在客座之上大大咧咧的喝着茶水,因与玉绝尘交情甚好,所以这太子府啊,真可谓是来去自由,就差当做自己家了。
远远见玉绝尘与生杀并肩走来,嘴角一扬,真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直看得那一旁伺候的婢女眼都直了,转而调笑道;“哎呀,一月不见,这生杀是出落得越发美艳了啊。”说完那好看的桃花眼还微微挑了一挑。
还不待生杀回话,玉绝尘已经发话了;“这油嘴滑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边说着自己已经来到了主位之上坐下了,生杀坐在一旁,不曾言语,对于生杀的少言,似乎二人都已经习惯了。
苏穆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怎么,我是在说生杀,又不得说你,你接什么话,你说是吧小生杀。”这天下间,估模着也只有他苏穆敢这般跟太子说话了。
生杀笑笑还是没说话,玉绝尘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花茶径直放到生杀的面前;“这茶是采那沾着露水的茉莉晒成,味道着实美得很,你尝尝,这味道,你应当会喜欢的。”明摆着就不打算搭理他苏穆。
生杀点点头应下,接过茶便饮了一口,玉绝尘看着生杀绝美的侧脸笑得柔和;“味道如何?”
“甚好,味淡甜,口齿留香。”
玉绝尘笑得温柔;“你喜欢便好。”
“啧啧。”一旁的被玉绝尘刻意冷落了的苏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打断了那二人。
“别你侬我侬的了,别忘了还有外人在呢。”
边说着便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好似就唯恐他们看不见他这个外人一般。
玉绝尘倒是不恼,斜了苏穆一眼;“既然你也知道你是外人,没事还在这坐着作何?”
一时之间苏穆被堵得哑然,心里暗骂这玉绝尘当真是狡猾,竟用他的话来堵他。
生杀隐忍笑意喝了一口花茶,嘴角浮起的点点弧度却收进了苏穆的眼里,当即作一副被弃了的模样;“小生杀竟然也笑我,才不过一个多月,你便投入了他的怀抱了吗?”这话怎么听着都像生杀见异思迁啊,知道不过是苏穆的一个玩笑,生杀不得生气,却只是微微有些尴尬罢了,玉绝尘将生杀脸上的窘迫看在眼里,再看一眼苏穆那所谓奸诈的笑脸,当即懒散的招了招自己的手;“来人啊,把苏公子给本太子扔出去。”
苏穆一听;“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连忙推着手,嬉皮笑脸的道。
玉绝尘眼底带笑;“说吧,怎么回来这么早了?”
苏木挑挑眉;“我听我爹说,晏少行回京了?”
这长年边疆征战的护国大将军,怎这次回京就这般突然呢?甚至是在这之前半点风声都不曾听过。
玉绝尘也喝了一口清茶,这才不急不缓道;“回来有七八日了,况且还带了一女子回朝,你定是想不到那女子是谁人,那是辽国的公主,施雨焉。”
说完作一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苏穆道;“若我不得记错,我父皇就要在后天晚上,摆宴庆元殿,为这护国大将军接风洗尘。”说完还不忘看着生杀道;“到时你与我一同前去。”
苏穆早已收了那嬉皮笑脸,面色带着几分严肃;“你是说,他带了辽国公主回来?”
“嗯,正是。”
苏穆默言,一时半刻不知道镇想着什么:“你就给我防着点吧。”
玉绝尘倒是不以为意的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最后谁输谁赢,还不知道的。”
两人一来二合的谈着,却也没人注意到一旁端着花茶的生杀眼里的一片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