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达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看得出母亲很着急。
晚餐过后,安雅菲趁着许欣可去游泳的空当,敲开了母亲的房门。对于这个女儿的到访,廖雪梅显然有些吃惊。“啊!是菲菲啊?有什么事么?”
她站在门口笑的天真:“突然想妈妈了,就想来看看!”
廖雪梅心头一热,拉了女儿的手:“别老站着,进来说话!”
“妈妈的气色好了很多了,最近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安雅菲诚恳的问道。
廖雪梅模模她的脸:“妈妈很好,倒是你,听医生说你手术过后也没用去复查。”
“妈妈不用担心我!只要妈妈您好,我也就好!”看到母亲的眼里有初见时的慈爱,她也稍稍松一口气。随后继续道:“妈妈,我来这里后,很少见到朗达,学校的课很多么?”
廖雪梅深深的叹口气,说到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她就头疼。“唉!你不知道,这个朗达我是真拿他没办法。他从小就调皮,我和你许叔叔也是太溺爱他了,好好的书不读,非要玩儿摇滚,还和别人组了个什么乐队,你许叔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还是执迷不悟。现在倒好,连人影都不见了。唉呀……”
“妈妈,你也别太着急,朗达现在还小,等长大了他会明白的。”安雅菲拍着母亲的手安慰道。
当安雅菲找到徐朗达时,她已经问遍了十几家酒吧。终于在这家叫做revelry的酒吧找到正在驻唱的徐朗达和他的队友。
装饰夸张的酒吧不大,但却人声鼎沸,成群的年轻人在此尽情释放激情。她穿过人群,找了一张离舞台很近的桌子,点了一杯鸡尾酒,静静的等待。
台上,一组年轻的摇滚乐队正在演奏披头士著名的曲目《pleasepleaseme》。头发染成红色,穿着满是流苏的夹克和紧身皮裤的吉他手,奋力的扫动手中的琴弦,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个不被家人所认同的世界。谁能想到这个瘦弱又疯狂的孩子就是许家次子,商业帝国的第二继承人?
演出结束,台下传来阵阵掌声。安雅菲绕到后台,正听见徐朗达和同伴说准备转场。她急急上前截住他的去路。
“你好!朗达!”她笑吟吟的和他打招呼。
对面的少年微微一愣疑惑道:“是你?你来这干什么?”
她扬扬眉:“我来看弟弟的演出呀。”
听到同伴的催促声,少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截住她的话,继续道:“不管你想干嘛,都不许把我的位置告诉他们!还有,别跟着我!”说着就转身离去。
安雅菲在他背后喊道:“弟弟,你说的话姐姐记住了!姐姐明天再来看你!”
许朗达听到背后传来的喊声,忍不住抽蓄一阵。因为他觉得可笑,又一个想要干涉他生活的人。
可渐渐的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安雅菲每天都到revelry喝上一杯鸡尾酒,顺便看完他们的演出。同样的每天都在他离开前唠叨两句。
当她第二十五次看完他的演出,她却没能在后台逮住他。她在空旷的大街上徘徊一阵后,准备先回家,明天再来。
迎面走来两个歪歪倒倒的身影,还一路嚷嚷着。知道是喝醉酒的人,安雅菲忙让到一旁。不想那两个人径直朝她走来,其中一个还扣住她的手腕,另一个正上下其手。她慌乱的踢打着、尖叫着,呜呜的风声很快将她的尖叫声淹没在空旷的街上。
她死命挣扎,卯足了劲儿朝对面男人的要害踢去,男人吃痛的捂住倒在地上,另一个见同伴受伤,一手拽住安雅菲的头发,一手高高扬起,端端的就要劈下来。安雅菲紧紧闭上眼,等着挨这一巴掌。
突然,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男人的闷哼。安雅菲挣开眼,徐朗达站在离她几步的距离,手中握着半截啤酒瓶。
眼看那个男人就要站起来,安雅菲拉着徐朗达一路狂奔。夜风在他们耳边呼啦呼啦的响,跑的越快,响的越大声。
在确定没有人跟过来后,他们才停下来。安雅菲靠着墙喘息,她瞟一眼徐朗达,少年正理了理跑乱了的头发,根本不想搭理她。
看着这样的他,她却想起另一个人。唇角上竟染了笑意。
徐朗达看看他,翻了个白道:“你傻了呀!”
她月兑口道:“你才傻了呢,臭小子!”
见他不说话,她稍稍靠近他,劝解道:“朗达!回去看看妈妈吧,还有许叔叔,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少年口气生硬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可我是你姐姐啊,虽然缺席了十九年,但我们的血缘是不可抹杀的!”
“谁要你这样的姐姐啊,笨得要命!”
“我再笨也是妈妈的女儿,是你的姐姐!”
“你还真以为我爸发现你是妈妈的女儿这件事是偶然?一切不过是设计好了的!”
“你说什么?”安雅菲疑惑的问。
意识到自己失言,少年转身就跑。安雅菲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衣服。沉声道:“把你刚才说的话说清楚!”
许朗泽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全是怜悯。他嘲讽的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做一个乖女儿,那我就告诉你,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还要不要继续做妈妈的乖乖女。”
他理一理被安雅菲拉松的衣服,漫不经心的说:“其实,医生在很早前就发现妈妈有骨髓瘤,最好的办法就做骨髓移植。而这个骨髓捐赠者并不是谁都符合的,最好是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但医生又说,做这个手术也是有风险的,搞不好不但治不好患者,还会让捐赠者也留下后遗症。”
听到这里,安雅菲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多希望这仅仅只是猜测。可徐朗达后面的话却是句句应正了她的猜测。
许朗达掏出一支烟点上,安雅菲傻傻的忘记了阻止,看着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灭,就像是自己的心,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了跳动。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缭绕:“后来就看似很偶然的找到了你。后来还听说我爸对医生说什么,只要能治好太太,不惜一切代价。当然,这里说的代价应该也包括了,你。”
少年修长的食指端端的指着安雅菲,好像是拿着一把枪,每一颗子弹都端端正正毫无偏颇的打到心脏上。
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安雅菲,许朗达的眼里有冷酷的笑意:“所以嘛,我说我那无利不起早的老爸,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认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女儿。还有我那个只晓得宠爱小女儿的妈,怎么会对你那么好。就算是亲生的,但分开了十九年,你觉得还会剩下什么?”
她扶着墙一点点跌坐下去:“是啊?还会剩下什么?”
徐朗达蹲看着她:“就算你求我,逼我,这些话我也可以不告诉你。但看着你这么多天都来守着我,又被骗的这么可怜,我想还是告诉你吧,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但是不能告诉别人哦!特别是大哥,他要是知道我告诉你,他不把我活剥了才怪!”
“你是说你大哥他也知道?”她死死的拽住徐朗达的手臂,眼里几乎沁出血来。
“那你觉得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徐朗达无奈道。
她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着,泪水迷了眼,让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但她却走的很轻松,一切困扰她的谜团都一一解开。
自从进入许家,她就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那些突如其来的母爱,那个若即若离的男子,她每天睡觉前都会担心,担心一觉醒来就回到原来的生活;每天睁开眼都会庆幸,庆幸自己拥有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她所谓的拥有不过是个假象,那些她所奢望的根本就不属于她,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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