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菲穿着黑色的长裙,头上簪着一朵白色的小苍兰,习习海风翻飞着她的裙摆,像是一直展翅欲飞的黑色蝴蝶。
她靠着围栏站在那艘名为“时光”的游艇上。伸手抓起一撮灰白的粉末,张开手心便随着海风纷扬而去。她将盒子里最后一点骨灰洒向大海,微微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有你爱的大海陪着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吧!”
她拍拍手心,望着远处的海浪出神道:“你不孤单,我却很孤单!朗泽,我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对了,家隽说秦展颜因为交通肇事已经被逮捕了,可能很快就会宣判,她害死了你,为什么我却对她恨不起来?”
她将身体向前倾斜,张开双臂拥抱着腥咸的海风。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后隐隐的传来消毒水的气味。她侧着头笑道:“你以为我会自杀?”
程家隽紧紧抱着她,不曾回答。
她闭上眼深深吸气,朗声道:“我的命是朗泽用命换来的,就算我舍得自己的命,又怎么会他的命?我会好好活着,活的长长久久,把属于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她一刻都不曾忘记,在车子急速翻滚的时候,他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在她耳边道:“你一定要活着,要好好活下去。我亏欠你太多,这一世我注定要辜负你,来世我一定会加倍偿还!但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她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袖扣,细细打量后递到唇边轻轻一吻,便毫不犹豫的掷入浩渺的大海。唇边绽放出一枚欣然的笑意,呢喃道:“方才我已将它送给你了,你可已经收到?就让它替我永远陪你长眠大海吧!”
程家隽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拿出纸笔写道:“风大,我们进去吧。”
她点点头,坐回轮椅里。在进入船舱的那一刻,她回头眺望一眼湛蓝的大海,海风掀起层层浪花,悠然自得的渔夫驾着小船荡漾在海面,那深邃的眼里蓄满笑意,他咧嘴而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她朝着空旷的海面展颜一笑,那一刻,仿佛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安雅菲搬进了山顶的白色洋房,程家隽为她安排好了日常所需的一切,甚至连花肥都准备了整整一个仓库。
那天,他指着大片的小苍兰道,在她面前的纸上写道:“这栋房子,这片花海,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许朗泽亲手设计的。很早以前他就想把这里送给你,只是情形总是变幻莫测,他一直没有机会。最后他把钥匙交给我,要我把这里送给你。”
他静静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害怕触及她的痛处。而她的面色仍然平静,只是微微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
程家隽愣住,却见她的笑容淡淡的,继续道:“一栋白色的房子,周围种着大片的小苍兰,站在窗前就可以看到橙黄的夕阳,和心爱的人在此度过余生。这里和我描述的一模一样,而我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梦想只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将成为一个永恒的梦。
安雅菲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忙前忙后的程家隽,心里忽然生出一阵不安。他停下手中的活儿,蹲在她面前写道:“怎么了?”
她用毛巾擦干他额头沁出的汗珠,带着淡淡的担忧道:“我感觉你要离开我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伸手想要模模她的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满手的污渍只得悻悻的收回手,写道:“我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他说永远不会抛弃她,在说完这句的第二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戴上冰凉的手铐,警车呼啸着将他带离她的身边,她终究还是失去他了。
自从父亲程军落马,程家隽就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那天他带安雅菲从山上的小洋房回来的路上,那个让安雅菲极度恐慌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让人暗中调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初绑架安雅菲的绑匪之一。
那晚,他将大勇约到河边。大勇只知道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绝对是一个可以敲诈的金主,只要有利可图,他又怎么会放过。可是他不知道,天使和恶魔只是一念之差。
大勇挑衅的看着程家隽道:“那个女的,叫安雅菲的那个,没想到她现在这么有钱了,你说,如果我把在烂尾楼里发生的事说出去,又会怎么样?”
程家隽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敢吗?”
大勇冷笑一声道:“那些警察把胖子的死推到我身上,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我杀的,现场除了我就只有她了,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程家隽漠然的看着他,淡淡道:“你以为你还有说话的机会吗?”
大勇一愣,随即惊恐的看着程家隽。细细的针管已经没入动脉,他来不及挣扎,瞳孔瞬间扩大,人已经倒在地上,只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程家隽伸手探探他的动脉,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走出这一步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但为了她,就算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手,警察无奈,只好让他们简单的做一个告别。程家隽将她牢牢牵着自己衣角的手握住,用手指在她的掌心写道:“照顾好自己。”
他懒洋洋的笑着,好像等待着他的并不是漫长的牢狱生涯,而只是一次长久的旅行。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却碰到坚硬冰凉的手铐。她的眼里没有泪,语气却是全所未有的荒凉:“你真傻。”
他只是笑,并不说话。
她避开他深深的目光,叹息道:“这一世,我注定要辜负你。但愿来世你不要再遇见我。”
警灯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光芒,车子绝尘而去,她看到他趴在后挡风玻璃上,面上依旧是洒月兑不羁的笑容,嘴唇一张一合和她说了三个字。车子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她的坐在轮椅上迟迟不愿回去。看着面前这条孤零零的盘山公路,她回想着他刚才的口型,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绝提。
他分明是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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