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竟能让香秀在这种时候如此兴奋?南叶按捺不住好奇,微微抬头,偷眼朝前一看,突然就愣住了——台阶之上,站着个容貌俊秀,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他头戴紫金冠,身着月白袍,阳光照耀下,隐约可见洁白无瑕的布料上,有银色的光芒流动。
这,这不是锦袍公子么?连穿着打扮都不曾改变,只不过袍子上的银色暗纹变了花式。原来他是世子,怪不得那日她唤他少爷,还惹来他侧目!南叶十分惊讶,险些也叫出了声来。
不知是否香秀的声音太大,惊动了世子,只见世子抬起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南叶连忙把香秀一拉,将头垂下了。
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们,也幸好,不是她们。
世子步下台阶,面容冷峻,沉声责问绿萍和夏莲:“卡住二小姐的鱼刺,便出自于你二人做的藕鱼?!”
“我,我,奴,奴婢……”绿萍慌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夏莲平日里就胆小如鼠,此刻面对盛怒的世子,就更不用说了,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世子见她二人都不开口,更是来气,怒道:“既然不肯认罪,那就都拖下去打死罢!”
绿萍听得一个“死”字,吓得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就抬起手来,朝着南叶一指:“是她!是她!我们进小灶间的时候,案板上就已经有现成的鱼泥了,而在我们进小灶间之前,里头只有她和香秀。”她越说话越顺,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一定是她们没把鱼泥里头的刺剔干净,才害得二小姐卡住了,世子若是不相信,可以问卢管事。”
世子转头向卢梅芳看去,示意她答话。
卢梅芳已是在心里,把惹事的绿萍和夏莲骂过了千百遍,此时更是不愿应绿萍的话,以免这趟浑水越趟越深,但铜簪子和银坠子她收都已经收了,这时候退回去也迟了,倘若不配合绿萍,收受贿赂这事儿被她嚷嚷出来,她只会更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她犹豫再三,还是张口道:“绿萍说得是,当时我领着她们进小灶间时,案板上的确已经搁了一盆鱼肉。”
上次的加饭酒,卢梅芳嚷嚷着要将她拖出去,重刑逼供;这会儿又与绿萍同流合污,污蔑于她?她这是同她有仇么?不过,说她留了鱼肉在小灶间,简直不仅侮辱她的人格,更是侮辱了她的厨艺!南叶越想越气,月兑口而出:“我没留什么鱼肉,因为做藕鱼根本不用真鱼,你栽赃给我,也得要点依据!”
“谁说做藕鱼不需要真鱼?”绿萍咬死自己的做法才对,声音尖利,“我不相信!”
南叶轻蔑地看她一眼,道:“不相信,我做给你看,反正做藕鱼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情。”
绿萍当然知道,做藕鱼不需要加鱼肉,但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怎好临阵退缩,因此只能心里发着虚,嘴硬道:“你少哄人了,藕鱼不加鱼肉下去炸,根本一点儿鱼味都没有。”说着又对世子道:“世子,您相信奴婢,藕鱼——”
可世子根本没理她,不等她说完,就对南叶道:“去做,许你动用二小姐的厨房。”说完看了满院子的厨娘们一眼,又道:“若是做得好,你们都不必受牵连。”
他们的希望在南叶身上!院中众人惊喜若狂,纷纷朝南叶望去,以目示意她,一定要好好地做这道藕鱼。
香秀握了握南叶的手,道:“我来帮你,当时在小灶间的,不止有你,既然那时我们在一起,此时不论结局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南叶心下十分感动,但绿萍针对的分明是她,又岂能让香秀越陷越深?于是她苦劝香秀留下,然而香秀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做藕鱼,南叶没办法,只得在征求世子同意后,和她一起进了惬娴馆的厨房。
到底是二小姐的厨房,里头不仅干净整齐,而且颇为雅致,墙上贴着画,灶台上搁着摆件,南叶无暇仔细欣赏,匆匆扫了一眼,便同香秀净手、挽袖、挂攀膊,忙碌起来。
藕鱼的做法很简单,切藕、挂浆、下油锅,最后捞起来,加入老醋和葱花蒜苗,一起焖一会儿——一共四个主要步骤而已,没一会儿功夫,南叶就掀开了锅盖,鱼香味四溢,连院中的世子和厨娘们都闻见了,纷纷朝厨房这边望来。
南叶拿了个托盘,将藕鱼盛了端出来,瑞珠接了,呈到世子面前,香秀递上碗筷。这藕鱼光闻着,就很有鱼香味了,吃起来一定也不差,世子夹了一块入口,细细一嚼,果然如此,不禁微微点头。
南叶真做出有鱼香味的藕鱼了!绿萍看到世子极为满意的样子,心里一慌,指着南叶大叫:“这不可能,你肯定动了手脚!”
南叶不屑地道:“听你先前的话,你只用了炸,少了与醋同焖的步骤,当然没鱼味了,这跟做鱼香肉丝,鱼香猪肝,是一个道理。”
绿萍一抬头,见世子脸上颇有赞许之色,心里愈发着慌,忙道:“南叶做藕鱼不用真鱼,就能证明她没在小灶间留鱼肉了?照目前看来,她分明是故意将鱼肉留在小灶间,好误导我的!”说着,又急急地跟世子解释:“世子,其实奴婢是会做藕鱼的,就是因为她故意在小灶间留了鱼肉,我才以为自己错了,把鱼肉给加了进去……”
“你还敢栽赃,你还敢栽赃!你怎么跟疯狗一样,胡乱咬人?!”香秀气得不轻,举起手里的托盘,就要去打绿萍,南叶亦是气恼难当,但却怕冲撞了世子,连忙死死将她拉住。
当时小灶间里,就只有她们几个人,倘若绿萍始终咬定是她留了鱼肉,而卢梅芳又与绿萍同流合污,那她还真不好辩解……南叶拽着香秀的胳膊,心里暗暗着急。
恰逢此时,世子朝她们这边看来,不言不语,却目光深邃。
他该不会真信了绿萍罢?!南叶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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