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一处茅草屋,亮光从纸糊的窗口透出来。
不一会儿,木门开了,走出一对身着朴素的夫妇来,女的端着一盆水,往里张望了一下,轻轻把门关好,满眼的怜悯,对走在前头的丈夫说:“什么人,居然把这孩子打成这样了,看到她,就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
丈夫闷着头,径直走到院子中间,抱了一捆草放到地上,移了矮凳坐下,拿起一把草,分成几束,搓起绳子来。
唠叨是女人的天性,特别是男人不理会自己,那种凄楚和痛苦更无法释放,所以会不停的说,直到男人理自己为止。
昏迷了二个时辰的郑如意醒来,发现身体已不是自己的,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软绵绵的,连抬个头都十分吃力。
放眼看了看四周,又听到外面有人声,郑如意一阵欣喜,用尽了吃女乃的力气,让双腿慢慢的落在地上,手撑着床杠,然后沿着墙壁走一步喘一口气,才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看到院中的夫妇,这才放宽心,正想走出去道谢,却听得那位大婶带着恨意说。
“当家的,一定是那个什么男傧馆害的,我家安儿一定是被他们抓走了。什么男摈馆啊,有伤风化,害人不浅,当家的,你倒吭个声啊。”
男摈馆,郑如意一惊,谁把男摈馆开起来了,胡非,她首先想到了他,这小子胆也太大了,难道真以为自己死了吗?
男摈馆大厅里,一名穿着男摈馆青绿色馆服的年轻后生跪在中间,胡非环着手,黑着脸坐在一边,剑飞云坐在正堂上。
“说,这是怎么回事,只要认识到错误,一切还不晚。”剑飞云对着年轻后生说道,又似乎说给胡非听的,胡非听在耳里,格外的刺耳。这个剑飞云太自以为是,弄得自己很高尚似的,真把这种风月场所当作学习的地方啊。
再说了,即使现在阴盛阳衰,但是女人们要想跟男人一样,可以自由的出入各种场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来男摈馆的客人无非是两种,一种是烟花柳巷的女客,一种是不拘泥于俗事礼节的江湖怪客,另一种就是胆大妄为的另类女性,这几类人是大周女性中的凤毛麟角,这样子能赚到什么钱。
年轻后生瑟瑟发抖,不时的瞟向胡非。
“来人……”剑飞云嘴角一动。很快的,门外走进两个壮汉进来,一把架起那个年轻后生,年轻后生吓得小脸惨白,惊不迭的喊叫。“我说,我说。”
胡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站起来命令他们把人带出去,随后上前,把门重重关上,气冲冲的走到剑飞云面前,猛的一拍桌子,叫道:“剑飞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承认你接私活了。”
“是,有钱不赚,那就是大傻瓜。”
“混蛋……”剑飞云甩手就是一掌。“钱,钱,为了钱,最终沦落到以前人人不以为齿的路上吗?受尽奚落,受尽讽刺,在世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虚伪,要是老子被这些俗名所累,早就死翅翅了,你也一样,剑飞云,你的存在也是如意,一个在你眼中认为臭名昭著的女人,干了这行,你还想获得尊敬吗?你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还是你急着想表现给你的情人看。”
“胡非……”剑飞云眼中的怒气足以杀死胡非,但剑飞云还是忍了,松开拳手,背过身,说:“现在我是馆主,一切我说了算,仅些一次,如再范,我一定会给一个深刻的教训,出去吧。”
公主府,青荷女使急色匆匆进了公主的内殿,悄然交给她一封书信,太平公主见了,脸色大变,狠狠道:“好你个剑飞云,不知深浅。”
上官婉儿布在男摈馆的眼线同样把消息传给她,上官婉儿很是担忧,要知道,得罪了太平公主可是不一件容易摆平的事情。
为了夜长梦多,她到别处另选了一名男子,连夜送进府中,说这是报答公主的。太平公主冰雪聪明,岂会不知她的用意,意味深长的说:“上官大人不但才德兼备,而且还是一个痴情女子,可惜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婉儿一心报效皇上和公主,不求其他。”
“你去吧,此事本宫会看着办的。”
上官婉儿一走,青荷从后屏中走出来,望着门的方向,对主子示意说:“公主,我们的信息如此保密,上官婉儿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这个女人太有心机了。”
“她再有心机也只不过是本宫母后身边的一只狗,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太平公主美丽的眼晴里涌出一股杀气。
天色大亮,郑如意喝了一点赵大婶熬的大补汤,身体不再那么酸痛了,她也从赵大婶的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两老有个儿子,生得极为俊俏,人也乖巧,两老倾尽全力供他读书,指望他将来有出息。谁想数日前,进山采药,就一直没有回来,而他失踪的那几天,也正好是男摈馆开设的几天,而且他们还听说,这个古怪的馆子里面人员全都是年轻后生,所以他们很怀疑。
“大婶,你放心吧。”郑如意向院子望了望,说:“你们救了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儿子的,让他平安的回到你们身边。”
“你……姑娘。”赵大婶有点怀疑。
郑如意笑笑,握住赵大婶的手说:“大婶,相信我,只要你儿子活着,我一定把他带回来,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虽然有点不相信,赵大婶还是很感激,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一个和她一起分担了。
靠着窗,郑如意望着赵大叔历经沧桑的脸,不禁泪眼盈眶,她真是没有想到,大叔再一次的救了她。当年,如果不是他的一个馒头,估计她已经饿死在雪地上了。当时她就发誓,不管过得多苦,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他,这也是她有了钱以后,收留那些孤儿的原因,她希望凭自己的能力让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子至少有地方住,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长大以后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身体一有好转,郑如意就帮着赵大婶干农活,才做到一半,听到外面有吵声,赵大婶子走过去打开门,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右手握着佩剑,右手拿着一幅画像,喝问大婶有没有见过此人。
“没……没有……”赵大婶吓得不敢动弹。
“真的没有……”
“官爷……”赵大叔听到响声从里屋跑出来,瞄了一眼画像,堆上笑容,拱手道:“这是那家女眷,没见过,要是见到,我们定会告诉官爷的。”
侍卫指指了画像,大声道:“这是唐朝男摈馆的老板娘郑如意,只要见到她,马上来报,有赏,明白吗?”
知道,知道,赵大叔点点如落蒜,直到他们扬长而去,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拉着吓得缩成一团的老伴往后一看,那位刚还在干农活的姑娘不见了,进得屋里,桌上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赵大叔,赵大婶,我一定会带着你的儿子回来。落款是:郑如意
见此,赵氏夫妻都傻眼了。
凭着天生的直觉,郑如意没等侍卫闯进来,就已然嗅到了威胁,趁赵大婶开门之际,悄悄回屋,留下纸条,从后门离开了。
郑如意进城之前,特意乔装成一个老太太,一拐一拐的,举步艰难。所到之处,都是对男摈馆的议论,同时她也猜到了成立男摈馆的极有可能是剑飞云,兴奋之余,却觉得城中处处有杀机,就像在赵大叔家那几个莫名其妙的侍卫一样,谁会这么费尽心思的找她,又是谁知道她可能没死。由此,她敢断定,只要她一露真面目,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男摈馆,随身小厮庆儿进来告诉剑飞云,说今天客人很少,而且胡医师也没有来。剑飞云听了,反而微微一笑,放下书本,说:“没关系,庆儿,你传我的消息下去,让他们到院子集合,我另有安排。”
庆儿觉得奇怪,茫然的点着头离开了。
馆内朝西的厢房内,胡非还在呼呼大睡。他是存心的,就是要让剑飞云下不了台。可是睡着骨头都麻掉了,还不见有什么动静,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揉了揉头,打了个哈欠,却隐约听到外面有嘻笑声。
胡非穿了衣服出门,远远的看见院子中的空地上,馆内人员站成两排,他们的面前,剑飞云正在调整一名男生的握剑姿势,那名男生样子笨笨的样子,惹得其他人偷笑不已。
胡非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剑飞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瞥见庆儿站在走廊上,挥手示意让他过来。庆儿随即过来,问胡非有什么事,胡非指指院中。
庆儿告诉他,少爷决定每个星期抽出一天时间,教大家练剑,读书,画画,弹琴,还有什么人生感悟上的哲理。
什么,胡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时,门房大叔领着一个老太太进来了,说是来应厨娘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胡非措手不及,又不是教大家练剑,又是请人的,胡非把全部气都撒到这个老太婆身上了,年纪一大把,脸的皮松得跟蛇皮一样,走路也一拐一拐的,这个剑飞云这是要霸占男摈馆的前奏。
“你,回去,这里不需要你。”胡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老太太。
“大爷……”老太太苦着脸。“你是嫌我年纪老,是嫌我长得不好看,其实我身子骨好使的很,做菜也非常好吃,你要不信,我们较量较量。”
这位老太太正是郑如意,看到胡非这家伙以貌取人,不禁火大,趁他不注意时,向前快走两步,用手快速在的腿弯子使劲一捏,胡非不猝防,一受袭,两腿一弯,咕咚跪倒在老太太面前。
“大爷,我知道你很尊敬长辈,对我表示抱歉,可是你也用不着如此大礼,老身真的受不起,快起来,快起来。”郑如意明着去扶他,实际是把他按下去,胡非又难堪又气愤又惊骇,恨不得钻个地洞遁了。
庆儿怕老太太受欺侮,赶紧去叫剑飞云,剑飞云赶到时,却见胡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老太太的腿,像是见到离别已久的样人,不禁会心一笑。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已经让郑如意有一种冲动,很想很想奔过去,扑到对方的怀里。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胡非看老太太神情有些恍惚,双手一拽一推,眼看就要报仇。
说时快,那时快,眼尖的剑飞云一个飞扑过去,垫在老太太身下。
“老女乃女乃,你没事吧。”被压在下面的剑飞云没想到这位老太太还蛮重的。
“老不死的家伙,赶紧起来。”
一阵嘈杂声从外面飘了进来,紧接着庆儿神色紧张的跑了进来,说:“馆主,中书令吕大人带着一列人马过来,说我们馆内私藏年轻后生,进行着不法勾当。”
中书令吕大人,这是谁,郑如意满满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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