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怀远寺,我选择绕过木塔从后门向小和尚借便是了。
从木塔走过林间,远远地,便看到两座麒麟威严而立,尽管是后面,依旧比鹜峰庵的正门也强上许多。渐渐走近,又觉得有些异样,平日里这后门是没有多少人的,怎么平白多了几个金瓜侍卫?
踮足望望,想折返向前门,心想,既然后门如此,前门必定更是森严。可又不甘心就此回去,定定神,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便被侍卫给拦住了,上下打量问:“干什么的?”
“鹜峰庵主持找怀远寺借点东西。”面无表情地低垂眼睑。
见我颇有几分姿色,侍卫不怀好意地谐谑道:“借什么?说不定哥哥这里有。”
“是吗?人头?你也有?”高傲地迎上他的眼,冷厉地说:“连尼姑都敢调戏,脑袋是不是想挪个地了!”
显然他被我眼中的凌厉怔住了,不一会儿抖抖盔甲正色道:“大胆贼尼!太后与锦妃娘娘到此求福,任何人不得踏入怀远寺一步!违者,杀!”
“我乃出家人,这和尚能进的,我为什么不能进!”向前一步,坚决与他对抗。
“要进就先当了我刀下亡魂了再进!”侍卫面露杀意。
“哼!你敢!”再向一步,见我这气势,他惊得退了一步。
“让她进来!”契难站在麒麟旁,袈裟金光耀眼,寒冷的空气中注入了暖暖的阳光。看不也不看那个侍卫,路过时,故意在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走向契难说明来意。
“请进来吧,贫僧正好有些事要说。”契难和善地微笑而言。点点头,默默地跟在契难身后。
走了几步,契难说:“活字印刷成功了!这不光为佛经的印刷有益,更是惠及后代万世的大喜事!静云,真是太绝了!”言语中有难掩的欣喜。
挠挠脑袋,虽说心里免不了有那么点沾沾自喜,想到毕竟不是自己的想法,有点矫情地说:“呵呵,是大师领悟力高,脑袋瓜聪明。静云的功劳就免提了!”
“谦虚了。静云真的非凡人,先不提这独到的活字印刷,光是精湛的雕刻,是鲜少有姑娘家能会的,就一般的工匠也未必能赶上静云。”契难的笑,给人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总觉得是那种沐浴着暖暖阳光的笑,如天神无二。
“只是请大师一定谨记答应过静云的话,万不能说出静云的真实身份!”想到前日自己的添的乱,与皇甫炙越来越搅不清了,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契难。
契难点点头,走进禅房,将柜子里的朱砂交给我,欲言又止,在那里为难。
我哪里见过他这样的样子,以前他都是很从容的样子,好奇地瞪着眼看看他,见他不语,便向他道谢离别。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
“契难大师可在房里?”是向以农!随后又听见他嘀咕地说着什么,好像有皇上之类的词语。我一下惊跳起来,不故礼束地拉住契难的袖子,摇晃说,无语地看着小声说:“我不能见皇上,会死的!大师,这样会害死我的!找个地方让我藏起来!”
契难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一下子有点失神了。
“国师,在么?”天,真的是皇甫炙!
“皇上请稍等,贫僧这就来!”契难冷静下来,走到沉着的书架前,上面放着一个花瓶,轻轻转动,书架开了,露出一条密道,说:“里面有灯,进去后,直望西走就能走到木塔那里。贫僧一定记住静云的话,因为我们是知己。”
我赶紧点点头,笑着对他说:“永远的知己!”一转身,听到身后书架移动的声音,整个视线变得漆黑起来,握着手中的朱砂盒,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模着冰冷的墙壁,黑暗中,我看到一丝光亮,细看,是一个圆形的小孔,凑近一看,笑了,上面装着一块类似于猫眼的琉璃,能清楚地看到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皇甫炙一身便装,穿金戴玉,依旧是不容抵挡的王者贵气。看来那日的刺杀根本对他没有什么伤害,倒是自己,这样不名不利地为他挨了一剑,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这是为了什么?当真是怕他死在四哥那里恐全家不祥?我这无名英雄也当得太熊了点!
而一旁的向以农恭敬地站在一边守护着主子,我幸灾乐祸地想,如果可以,向以农绝对是最想杀皇甫炙的那一个!
契难仔细地给皇甫炙讲着活字印刷,还不忘拿出做好的胶泥字比划着给他看,皇甫炙正色,极为专注地仔细凝听思考,不时地点头赞许。
“国师说此法并不是你所想,不知此等绝思妙想又是出自何人?”皇甫炙一本正经,此时看来,倒真有点做领导的认真劲。
“这……”契难有些为难,支吾难言。
我突然想到那次在河边叮嘱契难千万不要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如果真要说就说一个莫须有的“望舒荷”敷衍便是……可是,那是在去红磨坊之前啊!心扑通乱跳起来,祈祷契难千万不要说出关于我的任何事。
皇甫炙目光流连到一点,定了定向书架走去,死贴在墙上,努力地想看他干什么,因为是死角根本就看不到。
“望舒荷。”皇甫炙的声音很轻,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却看到向以农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契难则抬头看向皇甫炙,似乎感觉到我在墙后看他们,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皇甫炙拿着我雕刻的飞天木碗兴踱步地走向契难,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上下翻看着木碗问契难:“国师认识她?”
契难垂头欠身说:“活字法,正是望舒荷姑娘告知贫僧的……”
当!
木碗掉落在地,闷闷的,却砸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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