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眨眼之间,等众人回过神来,萧然急着大叫一声“将军”,颜华桃眸闪过错愕和不敢置信,虚无的反应更大,吓得浑身发抖,一声“……师姐……”,握着剑柄的手颤抖,忘记了松手。
木经年眉头拧了拧,握紧剑刃,刀刃再入肉几分,鲜血涓涓流出,滴在颜华的身上,将他身上红衣染成了暗红色。颜华晃过神来,急的欲捧住木经年的手,却被她扬手阻止。
木经年用力将剑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碰的一声。震得每一个人心里都一阵发憷。虚无吓得更是全身抖了一下,急着想查看她的伤口,纠结了很久,却迟迟不敢上前。
嘶——
木经年撕下一条布,随便将手掌缠了几圈,只是她的伤口太深,虚无的力道是军营最大的,方才他是用了全力砍下去的,想要至颜华死地,只是中途看到木经年挡的手,虽然急速收起内力,可力道还在。这一刀,实实在在的砍在了她的手掌。没一会,血水就沁湿了布条,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每个人心里都十分矛盾,但她没开口,旁人这时候更加不敢开口了。
闻讯的上官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跪在木经年身边,忙检查她血淋淋的手。
屋里一时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就连一直不正经的颜华也难得身子坐直,规规矩矩的坐着,眼睛泪汪汪的锁住木经年血流不止的手,咬着嘴唇,想说话却迟迟不敢开口,嘴唇咬到沁血也不自知。
“若是再入骨一分,将军的右手就要废了。”上官左额头沁汗。
废了。谁不知道木家战神一手半人高大刀舞的风起云涌,叱咤潇洒。
差点……废了……
虚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紧接着萧然也跪了下来,屋里的将士也吓得跟着跪下。
“将军,虚无他并无恶意,还请将军原谅他的鲁莽。将军。”萧然脸色不佳,有些急切。他责备的回头看虚无,示意他赶紧认错。奈何虚无无视他眼中的警告,咬牙扭过去脸。
伤到师姐,那是他的错。千刀万剐,只要师姐的手没事,就是死,他二话不说抹脖子,但要他认错,万万不可能。这次失手,还有下次,不一定次次师姐都在他身边护着他!
虚无眼中杀气再次扫向颜华。不想一向没用的小生,竟敢阴狠的回视自己,他一愣,眨眼再看去,颜华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没用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阴冷?
木经年收包扎好,这才淡淡开口:“脾气涨了。不错。”
六个字,吓得虚无缩脖低头,背后发凉,不敢再动。
“看来这饭你也不爱吃。那就直接启程吧。”
“师姐……”
虚无惊愕,正欲说话,木经年一个冷光扫过去,虚无浑身一颤,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他看了眼木经年又沁出血的手,再狠狠瞪颜华一眼,握紧拳头起身,朝木经年一拜:
“今日伤到师姐,若是被师父知道,肯定会把我宰了拿去喂狼。但若是师姐亲手杀了这男人,就是把我五马分尸,我虚无二话不说躺好。师姐的手若是毁了,我虚无必定砍了自己双手陪葬。此去至少小半年虚无不在,师姐你……多照顾自己。”
“皇帝老儿算什么。师姐若是不舒服,一声令下,我就是滚也从边城滚回来,替师姐宰了……”
虚无越说越气愤,萧然见他口无遮拦,立马大呵一声:“虚无。”
虚无伸长粗脖子,脸憋的涨红,撇脸,忍了又忍,咬咬牙继续道:“师姐。我……去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止步,静站一会,转身看向始终低头活动手掌的木经年,她的头低着,让他看不到她的眼,或者,就算现在他看到了,也一定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他两眼发红:“师姐……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开。
萧然担忧的看向木经年,张口正欲替虚无求情,这时木经年忽然起身,转身伸出左手,看向掉泪的颜华,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怎么哭了?吃饱了吗?”
颜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愣住,红着脸赶紧点头,急忙将手伸进她的手掌。
“吃饱了?”木经年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那我们去休息吧。”
两人转身走了几步,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上官左赶紧在后面喊了一声:“将军!将军!你的手近日一定要小心啊。且不可沾水啊。不能动啊。不然真的会废了的。”
木经年脚下不停,消失在众人面前,萧然语重心长的问道:“上官先生。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上官左下意识模了模变成辫子的胡须。严肃的点头:“很重。稍不注意,将军的手……很危险。虚无那一下,是谋足了杀气的。这么大的事情,只怕……是要告诉那位主子的。”
萧然的双眼闪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那劳烦上官先生了。”
“不敢不敢。将军若是有个闪失,老夫就是九条命也是不够的。那位主子把将军当命的疼惜。老夫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不敢让将军有半点差池啊。”
萧然没再说什么,朝上官左一拜,朝虚无的院子走去。这时候若没人陪着虚无,只怕他有要折腾出什么事情。
唉……
萧然心中深叹。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这边无奈,颜华更是纠结。木经年已经睡着了,但他看着她的睡颜却迟迟没法入睡。
故意惹怒虚无,不曾想却害她这样……
颜华轻柔的模上她的手。他的动作很轻柔,却还是弄疼了她。见她睡梦中眉头微蹙,他赶紧松开手,复杂的盯着她的手又是一阵发呆。
到了晚上,她的身子就开始发烫,伤口那么深,虽然料定她晚上会发炎。却没想到她烧的那么厉害。
他赶紧从床上穿衣起来,开门喊人,喊了一会没人应,他咬咬牙,顾不上整理衣服,朝上官左的院子跑去。
他前脚踏出院子,黑衣人急速冲进房间。等颜华半拉半扯着上官左赶回房间,原本呼吸局促冒冷汗的木经年皱眉纾解,唇角挂着甜笑,似乎做着什么美梦。除了额头还有点余热,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痛苦之色。
尽管这样,上官左也不敢再离开了,直接抱着医药箱在门外蹲坐着,背靠着柱子打着哈欠,眼皮颤抖。
昏昏欲睡时,一粒石子忽然击打在他的胸口,惊得他腾地坐直,慌乱的东张西望,无意看到站在苍天大树上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时,他额头一点点冒出冷汗,吓得大气不敢喘。
眨眼间黑衣人消失不见,夜风吹拂下,树叶哗啦啦的作响,上官左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没了。
虚无当晚收拾东西,完全不听萧然的话,带着一支部队连夜走了。可见这次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他平日里三大五粗,豪爽可爱,但真让他失望,戳到他痛楚,就是九匹马也拽不会他。
听到萧然的禀报,木经年淡淡的只“恩”了一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颜华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尽管他动作小心,但纱布粘着她的血肉,因此解开纱布时,难免又把她的手给扯的流血。见他一点一点的揭开纱布,木经年嫌他动作慢,直接大手一撕,好不容易凝固的血块的伤口,瞬间被她撕去一层皮,血顿时狂流。
颜华颤抖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脸上却做惊吓的表情,紧紧咬住嘴唇,眼泪汪汪,一副心疼模样。
等他重新上好药,木经年站起来,笑着擦去他的泪,拍着他的肩膀,拍了三下道:“你最近怎么不出去逛街了?在家陪了我小半月了。不烦吗?”
经过上次吵架,龙炎对她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口谕,让她养伤,无需上早朝了。每日木经年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去后院训练士兵,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到达了鼎盛。
能称为流言蜚语的,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木经年牵着颜华的手逛街,完全无视路人的指指点点,只是有时进家店面,那些老板明显看到颜华的时候,身体颤抖一下,汗如雨下。
木经年笑了一下,权当没看见,拉着颜华的手逛下一家,身后跟着四个佩戴刀剑的小兵,小兵怀里捧着老高的大小盒子,吃的用的,只要是颜华扫了一眼的,木经年小手一会,小兵们赶紧掏钱抱东西。
眨眼逛了三条街,木经年回头见小兵们每个人怀里抱的物品都已经遮挡住他们的眼,害的他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根本看不到自己脚下的地,于是她笑着挥手让他们带着东西先回府了。
两人又逛会街,颜华喊着饿了,两人来到京城最豪华的饭店香寻阁用膳。
颜华相中了靠窗的位置,奈何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能来香寻阁消费的人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小二陪笑着说着好话,本想领着贵客去三楼,木经年走了一步,见颜华没跟上来,停下脚步,不看颜华反而朝坐在窗户边的人看去。
那人一袭华衣,身上的吊坠或是挽发的玉冠,任何一件都足矣买下一个不小的店面。有钱的人多了去了,她之所以视线停留,只因他正是吏部万户的儿子。万户正是上次在殿上指责她来迟的官员,平日弹劾她的大臣他是其中的主力股。
木经年自认为她不是记仇的人,只是有时候,杀一两个敬猴,也许,也不错。
她唇角勾起冷笑的嗜血,但只是眨眼间,不被任何人察觉。
颜华站在原地,扣着手指,眼巴巴的盯着窗户旁的桌子,见木经年走过来,他委屈的扯住她的袖子低声撒娇:“将军……想坐……”
他玉指伸向万富的地方。
小二见状,怨恨的瞪了颜华一眼,颜华惊得又往木经年怀里缩了缩。木经年一个冷光扫过去,小二吓得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等木经年的视线移开,他赶紧溜走,去找老板了。
天哪!这颜华不会直接带将军砸场子吧?!
小二不敢多想,擦着热汗就往后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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