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公子,睡了吗?”
“貊歌?!”鹿笙心下一惊,不自觉的向床边靠了靠,沉默地看着门上的影子。
究竟是没有外壳的魂灵恐怖,还是没有魂灵的空壳更恐怖一些?
这大约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于是鹿笙沉默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我知道你在里面,而且还醒着。”
当那个始终带着轻笑的声音终止时,门忽的打开了。
就在那个门打开的前一刻,鹿笙还清清楚楚地看到门栓确确实实地卡在上面,而这一刻,门栓已经断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光从貊歌的背后涌进房间,他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很美,却依旧很冷。于他,光明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似乎永远都无法融进去。
楼下,歌舞依然。
楼上,却之余静默,死寂一般的静默。
“貊歌……”鹿笙走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请坐,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吗?”
貊歌歪了歪头,摇了摇手里的酒囊,“葡萄酒,很好喝,所以想请你尝尝。”
“多谢。”鹿笙口中道谢,心里却开始计算从桌子到门口的距离,也许趁他坐下的一刻,自己可以越过他,逃到楼下去。
只是,貊歌没有给她这样的时间。
“客气。”
在“气”字结束的一刹那间,貊歌就这样坐在了鹿笙的旁边。
没有行走,没有跑动,没有跳跃,他好像一开始就已经坐在了这里。
好快……
鹿笙的心猛地一抽,这样的速度,她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
“你……不坐下?”貊歌拿出了两个琉璃质地的杯子,满满的倒上两杯,将其中一个杯子推向鹿笙,“请。”
鹿笙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杯子,攥紧了斗篷下的拳头。
门还开着,屋外的光照射在杯子上,那鲜红的颜色在透明的杯子中微微摇曳,妖冶而明媚,让每一个看过它的人都不忍挪开目光。
“我不喝酒。”良久,鹿笙长长呼出一口气。
“如果你愿意尝一口,我会很高兴地离开的。”貊歌似是早已料到她这个答案,温和劝道。
鹿笙垂下头,将整张脸都隐在斗篷下,“谢谢您的美意,但我从来不喝任何酒。”
“那……真是可惜……”貊歌的笑随着他话音地低沉而逐渐消失,“……可惜……我最讨厌人类违逆我!”
一阵风划过,门口的油灯的火光晃了第一次。
貊歌已经扯下鹿笙的兜帽,掐住她的脖子,将杯中的葡萄酒倒进了她的嘴里。
当鲜红的液体碰到鹿笙的脸上时,惊愕占据了她整张脸,然而惊愕并没有让她停顿,她的手模上了貊歌的脸。
“额……啊!”
貊歌忽的咆哮,使劲一挥手,鹿笙便被扔到了床边,而貊歌则跌坐在原地。
鹿笙伏在床边使劲呕出胃里的东西。
貊歌则捂着自己半边的脸,跌坐在桌旁。一节木管穿过指间,突兀地直愣在那儿,应该已经穿透了他的脸颊。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几乎染透了他的半个身子。他一丝一丝倒抽着冷气。原本美得无可言喻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带着血迹变得狰狞如传说中的罗刹。
鹿笙死死抠着床沿,恨恨地看着貊歌,“疯子!你居然给我喝人血!”
“呵呵……哈哈……呵呵……”貊歌忽地笑起来,带着满面的血笑了起来。
“你……你究竟……究竟是什么?”鹿笙攀着床沿,缓缓起身。貊歌的力量让她震惊,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她也完全感觉不出任何术法或者能量,他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和速度。
貊歌捂着自己的脸,他很想将脸上的木管拔出来,但当他的手碰到木管时,手指便会如同被灼烧一般,“你很聪明,竟然猜得出我害怕阳光。”
鹿笙并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貊歌的一举一动。
貊歌忽的要紧牙关,握住木管使劲往外一扯,血随着他这个动作喷了出来,他随手将木管丢在一边,脸上的伤口完全露了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伤口边沿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晶莹的颗粒。
鹿笙看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在斗篷下悄悄将另一根木管攥在手中。
貊歌扯下一条袖子,使劲擦着那个伤口,没擦一下他都会深吸一口气,却擦的一下比一下更用劲。
奇怪的是,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擦着,那个伤口竟然好像在一点一点变小。
鹿笙微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切在她的眼前发生。她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使他,拥有这样自愈的能力。
“你……是……妖……吗?”鹿笙小心翼翼地问道。
貊歌摇了摇头。
“那……你……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你们这里应该称呼为什么。”貊歌用力地擦过脸颊,当布片离开他的脸颊时,原本那个洞口般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他的衣服上还浸染着鲜血,鹿笙大约要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真的刺到他了。
貊歌倒退了两步,站到了门口,楼下歌舞声依旧,没有人会想到方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些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很高兴认识你,容器。”
言毕,貊歌转身走出了房间。
没有任何脚步声,但当那没有生气的黑暗与寒冷的感受消失后,鹿笙知道,他的确是离开了。
“终于……离开了……”鹿笙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看着屋外的那片光明,听着外面的人声,喃喃,“容器……容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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