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等无聊,我们不妨来猜猜看等一下究竟会有几人前来。”孙普似乎全然不在意也许下一刻就将开始的战斗,悠然道。
鹿笙瞥了一眼孙普,“你倒真是无聊的很。”
“总比你好些。”孙普一哂,“硬是摆出一副侠义唯你的模样,难道我们便是胆小怯懦的鼠辈不成?”
“……并非如此……”鹿笙轻声道,侧目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转而看向面前这条绵延至远方的小路,“原本便与侠义无关……何况……我也不是个值得别人侠义相待的人。”
“为何?”武铉反问。
鹿笙眉目微垂,牵牵嘴角,勾出一个唯有她自己方才明白的苦笑。
武铉见鹿笙没有回答,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去,“……为何?”
“因为她就是个巴不得天下人人都惧她怕她,离她远远的。”孙普继续自顾自说着,“我倒是奇怪了,你从金陵跑到扬州,又从扬州跑到北京,为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逃开一个人……”鹿笙幽幽道。
“谁?那个貊歌?”孙普皱眉,“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集你、我同师兄三人之力还不能治住他?什么人竟有这样的本事!”
“不……”鹿笙转过身,看着面前等待着她答案的两个人,“我要逃开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你自己?!”孙普只觉得若不是面前的这个人疯了,那必然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算是什么答案?这世上有谁会要逃开自己?又有谁能够逃开自己?
鹿笙的一双眼睛上似是拢上了一层薄纱,茫然而无助,而那层薄纱后的瞳仁又是那般清亮,清亮得让人恍然是否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才会将这般坚定的眼神错看成茫然与无助。
“你究竟……”
“啊!……”
孙普话音未落,一个尖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与武铉同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正是他们身后的屋子。
会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如果是周起潜近,鹿笙怎么会不知道?
……
千百种念头在孙普脑海中一一闪过,他却只觉得不可思议。
……等一下,鹿笙?
孙普一愣,回过头,看向那个静静站在原地的女孩,她眼中所蒙着的薄纱渐渐被泪水取代,而泪水后的瞳仁依旧清亮,清亮得让人终于相信自己方才并不曾眼花。原来方才那些茫然与无助,凝成流下的竟是鳄鱼之泪。
“你拿他们三人做饵?!”孙普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近乎咆哮地向鹿笙吼道。
鹿笙看了一眼盛怒的孙普,缓步向着他们身后的屋子走去,她似乎并不急着去打开那扇门,反倒更像一个悠然看风景的人于闲庭信步间偶然发现了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门缓缓朝里打开,屋中黑暗无光,可鹿笙没有开门,是屋里的人开的门。
“你给我的惊喜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开门的人如是说。
“我只答应了你苏家小姐的性命,其余的人我是要带活的走的。”鹿笙声若冰雪,听不出一丝感情,她看了一眼屋里,“怎么?你还没动手?”
“她的命是我的,什么时候动手是我自己的事。”开门的人蹙眉答道。
鹿笙一步踏入屋中,与开门人擦肩而过,“既然你无法动手,那倒不如由我代劳罢。”
“你要做什么?”开门人立刻出手拦住鹿笙。
鹿笙微笑,“拿她的命,给你。”
“不需要你动手。”开门人断然道。
“周起,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鹿笙并不看拦住她去路的周起,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三个身影,忽的闪过周起。
周起还没来得及追上去,鹿笙已经站在屋中,手中握着一盏油灯,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周起怒道。
“你能在黑暗里视物,可不代表我们都可以。”当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时,鹿笙已经站在了昏迷不醒的三人前面,她手中的烛火依旧晃了一下,在空中划出一条若有若无的光线,“我要的消息呢?”
“貊歌去了南边。”周起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鹿笙看了一眼三人,走到苏小姐身边,“这是他要你告诉我的,我要听的是真消息。”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周起别过头,装作看不见鹿笙的举动。
鹿笙却是勾了勾嘴角,“那么周起,来做一道选择题吧,我答应了你一条性命,你是选苏小姐……还是清羽?”
这一句问话一出,不仅是周起,孙普和武铉都愕然看向鹿笙,鹿笙不紧不慢道,“苏小姐,还是清羽?”
“你……你要杀清羽?!”如果在平时,孙普绝对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可如今的鹿笙于他而言仿佛一个陌生人,他便自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鹿笙并不去管孙普亦或是武铉的惊愕,她只看着周起,“苏小姐,还是清羽?”
周起也只看着鹿笙,他想从面前这人的脸上判断出她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惜他看了良久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你应当相信自己的判断,貊歌也应该告诉过你,我有多恨他,有多恨他所造就出的你们。”鹿笙依旧勾着嘴角,手中拿着一盏烛火,火苗平静地立着,一如她整个人和她的声音。
“他说过……”周起眼中厉光忽起,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光影滑向鹿笙。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当两个人的身影再次映在烛火中时,两个人已经分别站在屋子的两个角落里,周起怀里抱着清羽,而鹿笙手中捏着苏小姐的肩膀。
“苏小姐的性命,你不要了吗?”鹿笙问向对面角落中的周起。
周起大笑,“她的命,我若想取,随时可以。”
“我原以为,你心中的仇恨早已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却原来还不是。”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起追问鹿笙。
鹿笙轻轻放下苏小姐,“一个心中并非只有仇恨的人,为何却偏偏要被仇恨驱使,做这样一个活死人?”
周起闻言一呆,旋即回过神来,继而大笑,“哈哈哈!活死人?哈哈哈!……我活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可以将那些背叛我的人一个个毁掉,比起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却还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在泥土中挣扎求生的人,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鹿笙看着周起,不发一言。
“我拥有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周起指向孙普和武铉,“他们,才是真正的可怜虫!弱小而无助的人呵,而你……哈哈哈!究竟是谁更可笑?”
“也许……是我罢。”鹿笙苦笑,“……不过我只答应了你一条性命,如果你带走了清羽,那么从今往后,苏小姐的性命,你便再也不能要了。”
“我……”周起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听说过你的手段,不会食言,我同她曾经的恩怨,一笔勾销。”
“很好。”鹿笙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走吧,顺便替我带一句话给貊歌,让他不必找我了,时候到时,我自然会在精绝古城等着他。”
周起看了一眼鹿笙,又看看依旧没从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的孙普和武铉,如一阵风飘过一般消失在了屋子里。
“你就这么放走他?”武铉问道。
“抓他是你的事,没有抓到……”鹿笙踢了踢脚下的石板,“……也是你的事。”
“可清羽还在他手里。”孙普接着问道,“你就这么任由他带着清羽离开?”
鹿笙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了尘的放下,“喂,小和尚,你装睡也装得差不多了,该醒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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