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最终汇入大海,湖泊,抑或从此止歇消失,总会有一个终结的时刻,而我们总喜欢在感觉到这一刻时叹息这样一句。
一切已然太迟,时辰快到了。
天地恒古,而生若蜉蝣,最终的时辰仿佛很近,又好似很远。
孙普不知自己已经战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还需要再战多久。时间于他仿若静止的沙漏,分明应当在流逝,可在他的脑海中刻下的意识却唯有残存下来最简单的格挡,刺杀,直到再向前一步……
如此往复,仿佛永远不会有停下的那一刻,又仿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武铉也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用人类和速度力量同这些怪物对抗,原本便是螳臂当车,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选择如此去做。四肢愈加沉重,他的喘息声几乎要压过他手中铁刀挥舞的风声,而他也已无力再去注意到孙普前进了几步。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唯一的意识只有挥舞手中的刀,驱离那些萦绕在眼前却几乎模不着看不清的虚影。他们并不趋近,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他筋疲力尽的一刻,一拥而上……
如此漫长,好像从来不会到达结束的那一刻,又好像那一刻在一个眨眼之后便会到来。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有了相似的感受,却又是那样的不同,求之不得同求得而不惜,也许只是一线之隔,然而落在现实里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个木然向前,一个木然跟随,当他们两个人无法在无间配合时,他们停不下等不来的那一刻便也不得不降临。
……
“额!”
武铉闷哼一声,他的肩头不知何时已经破了一道口子,那种在木然中慢慢渗透的疼痛,让他这个曾经经历沙场厮杀的人竟然也不由得喊出声来,那血落在他的眼中,竟然有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感受,那个已经深埋在心底许久的记忆,随着这喷薄而出的血液涌出来……
想不到那时候那般明晰的冰冷竟然已经如此陌生,那种浸透在泥潭中,被雨水的凉意一遍又一遍冻醒的感受竟然已经忘记了这么久。
“这小子命可真硬!”
“快点交代了,我们也好给你个痛快!”
“阿嚏!呸!这大冷的雨天,得了这么个活,真是晦气!”
“……这血流得也差不多了,还这么嘴硬怎么办?”
“一刀结果了拉倒,要不是……”
“嘘!不要命了么!乱说话!”
“是,是!”
耳边是交杂错乱的雨声,这是武铉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当雨水充斥在天地间时,原来是这般的声势浩大,震得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震颤起来。
我……要……死了吧……
武铉默默地想,他在泥水中缓缓挪动着身子,可除了视线挪了些许的方向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臭小子!还想跑!”
武铉觉得自己忽的动了,由脸朝下变成了脸朝上,他木然地躺着,依旧没有任何感觉,除了看见了天空,黑云压城,倾盆如注。
“滚!他还没交代东**在哪里,你给一脚踢死了怎么办!”
“呸呸,这种人嘴硬的很,铁定不会说的,死了好,一了百了!”
雨水将武铉脸上的淤泥渐渐冲刷干净,他还不想死,不是因为惧怕死亡,而是因为他还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可他看不见生的希望,一如溺水的人再也嗅不到空气的味道。
“噗!”
几点腥热洒在他的脸上,同一刻一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这么点事也做不好,留你何用!”
那个人!那个人!
武铉很想站起来,很想在抓起手中的刀,同他简简单单地对上一仗,可他竟连这样的机会也求不来,他甚至无法挪动到那个人的面前,可他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当曾经的战友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的不甘已然无法再消弭。
“哼,无名小卒!”那个声音并没有走进,那个声音的主人站得远远地,带着鄙夷地嘲笑着,“不知死活!”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两人,此刻一人已经躺倒在地上,而另一个人颤抖着站在一边,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而随着“活”字的道出,那个站着的人也倒在地上。
雨声实在太大了,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却为何偏偏无法掩去那嘲笑?
“呵,想不到你已经逃了这么远!可惜,可惜,还是中了招,这毒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生不如死。”那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那嘶哑更重,好似已经锈蚀了许久的齿轮相互碾压后摩挲出的声响,“我会亲自动手取你的性命,就好像那几个人一样,之后我还会在上书上亲自写下‘属下治下不严,致使七人暗通匪徒,现已全部正法。’”
武铉的瞳仁猛地一缩,空气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胸腔中,他想开口喊,却根本一点声音也不出来。
绝望,正一星一点地蚕食着他,可他还是努力将身子翻过来,即使知道这样的努力是枉然,即使这样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生命更快地消逝,他还是要去面对那个人,他还是要让那个人看见他的脸,看见他的眼睛,看见他的忿恨,看见他的无畏……
他终于翻过了身子,终于抬起了头,终于看见了那个笃定而笑,提刀而来的人。
终于……还是……不得不……死……了……
这个念头就这样跳进武铉的脑海里,他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要怎么去。
也许,我还不甘心死去。
也许,我已经等这个结果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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