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菱松了口气,若这救兵来晚片刻,她或许就会为了要救祁楚,而成为那血女的替罪羊。
所来之人,修为均是高深莫测,散发着隐隐的威压,有种令人不敢正视之感。宋文菱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见四周的弟子纷纷低下了头,这才后知后觉地也将头低了下去。
“子鸢,发生了何事?”一个浑厚的声音问。
“回长老的话,那群蛮子自称血母一族,说他们的血女混在了我们的队伍之中。”梁子鸢的语气甚是恭敬。
“哦?此地血气极重,想来他们所言非虚。”那长老走到众弟子面前,踱来踱去,“你是否查出了何人是血女?”
“属下无能,未能查出。不仅如此,据那些人所说,我阁前十一个分支的乐、伶与弟子均已被已他们所杀。”梁子鸢说。
“什么?”那长老的声音陡然一变,显然是怒不可遏,“居然这等事?子鸢,你率余下弟子回殿,将他们好生看管起来。婉鸣,你与我在此追查血母一族的下落”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梁子鸢与陈婉鸣异口同声地说。前者转过身,召唤起了那群徘徊在不远处的银鸥,后者站到长老身侧,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回殿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留在此处却是危机重重,一旦抓不到血母一族的人,长老还会将这责任与过失,推到自己头上来。凭什么每次同行,梁子鸢总能得到不少好处,自己却尽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陈婉鸣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梁子鸢,心中既妒又恨。
众弟子坐上银鸥之后,一个乐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七弦琴,手指轻轻拨动。那灵鸢随着节奏扑腾起了翅膀,飞在众银鸥前头,随即,银鸥也展翅高飞,离岸而去。
灵鸢、银鸥、乐师,三者缺一不可,唯有灵鸢引路、银鸥渡海、乐师奏乐,才能将人顺利送至位于大海中央的朱弦阁。
传闻中,不仅朱弦阁是由幻术构成,就连其所在之岛也是虚幻的。无人晓得究竟是何人幻化出了这一地方。有人说,阁中有许多秘密,至今尚未被人知晓。好比一些古怪的暗室,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不小心步入其中者,或获大机缘,成为天之骄子,或被困其中,变作一具白骨。
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海岸,宋文菱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
她早已了解了朱弦阁的种种规矩,知道弟子在岛上学习三年后,就会被打上魂灵烙印,派往各处分支。男弟子获得“乐师”称号,女弟子获得“伶人”称号。乐师均是学琴,其所奏之乐,既助人提升修为、突破瓶颈,又能杀人于无形之中,最重要的一点,能使阴阳调和,让充当炉鼎的伶人,在被采阴补阳时,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正因如此,他们才需被落雁泉之水洗涤魂灵,否则难免会心生**,以致气息不稳,乐声不能流畅自如。
说到底,乐师和伶人只是大势力、大家族的玩物罢了,像梁子鸢这种一等伶人,作用堪比三元丹,而且全无“是药三分毒”之忧。
朱弦阁的出现与壮大,使得原本在三界首屈一指的仙堡,地位越来越小,最后位列第三,排在了无量殿与朱弦阁之后。药师和炼丹师,也不再如几百年前那般受人尊崇。
银鸥虽然速度极快,但十分平稳。海上的气息,也是平静得近乎异样,抬头只有微风拂面,低头不见一点浪花。不一会儿,四周景色骤变,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岛屿。
一座通体朱红的楼阁,耸立于岛屿中央,飞檐寰宇,直插云霄。
那清瘦女子名叫陈小荷,至于是真名还是假名,就不甚清楚了。她与祁楚同乘一只银鸥,笑眯眯地说:“这应该就是朱弦阁了吧?”
这笑容如此单纯,宛若一池清水,祁楚见了,背脊有些发冷。先前,陈小荷的所作所为,他不是没有见识到。本以为自己逃月兑了被搜魂引的命运后,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至少会因自己知道她的秘密而有所忌惮,不料却是没有。
不仅没有,而且变本加厉,更加黏人,这一路上令他好生烦闷。
“你也不是自愿加入朱弦阁的,对吧?”她忽然问道。
祁楚一惊,连忙看向同坐于银鸥背上的第三人。那人静静看着脚下的碧蓝大海,对陈小荷方才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想起,先前陈小荷能在众乐师、伶人的眼皮底下,告诉自己她就是血女。想来应该是用了某种法术,才未被人发觉。
究竟会是什么法术呢?他忍不住有些好奇。
唯有达到练气五阶的人,才会用传声之术,进入筑基之阶,方可出现神识。而且有神识的人,能轻易识破传声之术。在此之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不能被人听见的话,只是一种奢望。可陈小荷将这奢望变作了现实,她的修为显然只有练气五阶,没有进入筑基之阶,说的话却能瞒过众人的耳朵。
不仅是声音,恐怕连表情、动作之类,都不会被人察觉。这种法术,是祁楚先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陈小荷得意地问。
祁楚摇摇头,即便想知道,他也不会有所表露,至少不会在她面前有所表露。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她笑着说。
细细一想,祁楚不禁心念一动——自己进入朱弦阁后,与宋文菱和姐姐见面,定是难以避开众人的眼目,若能有这法术的帮助,事情或许会顺利许多。
正要点头,却听陈小荷说:“不过,教你是有条件的。”
“那我便不学了。”祁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开的条件又不大,你居然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陈小荷面露失望,那模样分明在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呢,不料是个胆小鬼。
祁楚的性子向来就冲,立刻被这激将法给激怒了:“有什么条件说便是了,我祁楚难道会怕你不成?”
话音刚落,就见陈小荷狡黠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他这才发现自己中了计,但话已出口,后悔已是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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