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种接近过份的自由生活在两个月后便结束了,随着皇上的归来,一切又要回到正轨上,不过这两个多月以来的游览我已十分满足了。这天是皇上南巡归来的第三天,我和十五也收敛多了,寅时他就要到暢春园的尚书房那兒上课,而我则在偏殿里打扫打扫。虽然十五待我很好,说什么这些让下人做就好了,我当然不允啦,我也是下人呀,要是让別人看见,岂不是要说我持宠而骄了,人言可畏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除了在房间内待着,我还会出去认识认识其他人,又会把家里带来的首饰送给延禧宫的姐妹们。从几个月以来的了解,我还是找到了几个好朋友,有时候宜妃赏了什么,她们也不忘我这个好姊妹。不过平心而论,我知道这里不比钟粹宫,霞雪她们也不是大咧咧的方莲姐,大家虽也称得上是好朋友,但我们之间也是十分客气,你总是无法猜得到对方的心意,你越是跟她熟悉了才越发觉得疏离和触模不透,所以现在我也难得猜度她们的想法,只要做到谨言慎行也就应该不会招至妒恨吧!
今天日已西落,十五还没回,想来是与他的哥哥们去玩了吧,而我也把殿内的花瓶桌椅都重抹了一遍,便从书架上挑了本孙子兵法来看。你一定会问:〝这世上名书小说众多,你有必要挑本这般苦闷的书来看吗?〞我告诉你呀,我也不想,可是宫里不但一步一行都是严格规限的,连书册的贮放也是有所限制,那些市井小说、小人书压根儿就过不了那门槛,连四大名著也在禁止行例中,当然那时还没有红楼梦啦!宫里存书量极大,书海说的就是这情形,但那都是些晓以大义的书,不是论语就孟子,再不就是僅在文渊阁内才能寻到的历代史册,所以能在十五房里找到最有趣的书就要数孙子兵法了。
可是我没看到多久,便要去应门了,门后呈现的是一张青涩的面孔。那小宫女道:〝请姐姐随妹妹走一趟。〞我有些诧异地问道:〝不知妹妹何否相告一二,这是所谓何事呢?〞那宫女只淡淡回道:〝姐姐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我看她不愿讲只好沉默地跟著她,我们穿过甬道又越过御花园,一直走了好久才到,长春宮,是王氏!心中不禁抖瑟起来,那天我如此顶撞於她,该不会容嬤嬤的戏码又要上演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沿着那天的足迹,我们又来到这西厢房,王氏依旧在挑弄著金线,旁边立著那个被称为卫嬤嬤的老嬤嬤,仍然是那般的慈眉善眼,待得领在前面的小宫女向卫嬤嬤点了点头,嬤嬤便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便向王氏告退,直到房门关上好一会儿,王氏有如未曾发现房里的动静一般,手上的一扎一拉还是如此的平稳有序。我觉得那明明已静止的时光,却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在循环不息,才是真正令人难以忍受,很真难为她还能轻松自在地干着针线活儿。
后末,她终是放下了那方白布,抬头打量著我,我便立即向她单膝行礼道:〝奴婢年沁霜向娘娘请安。〞她那迷茫如烟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就这样看了该有一盏茶的时光了也不让我平身,那不但是双膝脚踝酸麻不适,还有无尽的尴尬。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朱唇轻启:〝你起来吧。〞我当即感激万分谢道:〝谢娘娘。〞隔了又一阵子,她才问道:〝你是怎样跟十五阿哥认识的?〞我心里盘旋了一会儿也不知她是何用意,只好如实回答:〝以前奴婢是侍奉瑞常在的,但有一次在延禧宫中曾与十五阿哥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宜妃娘娘便把我调去侍候十五阿哥了。〞王氏听罢便道:〝原来如此,那……十五阿哥他平日的生活可好?〞我也一一回答了,心里还在嘀咕著,这娘娘也是挺关心十五的嘛,为何那天却要这般冷漠绝情?
从字里行间中,我知道王氏也是位关心孩子的慈母,虽然曾听得十五说她只是个县令之女,但她的贤淑大气却不亚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这样让我不禁壮了胆把自己的疑问小心问出:〝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王氏缓缓张嘴却只吐了两字:〝讲吧。〞我便试探著问道:〝奴婢看娘娘对十五阿哥也很是关心,怎么却又要将十五爷拒於千里之外?〞她闻之,双目从未这般认真地注视著我许久,才撇开脸道:〝你都知道了?〞那时我的心中甚至有丝丝慍怒,你这不是明知顾问吗?那天这般动静,任你是聋子也该听到了吧。可下一秒如若你还有零星恼意也该尽化绕指柔,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就是这种美人泪,石榴裙。玉脸侧向,黛眉哀哀,琼鼻轻雏,帛锦袖伸羊脂指轻弹珠莹,强忍的哭吟在罗帕中不慎溢出,同为女人的我也为之折服,心里暗暗原谅了那江山换美人的君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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