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完全没入漆黑中,我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不禁一软便瘫坐在地上,八爷惊异地看着我道:〝你有这麽害怕吗?〞我连连点头道:〝他,他简直不是人,哪,哪有人这麽对女孩子的。〞说话时脑海中又浮现刚才在营帐里的一幕一幕,眼眶中不禁又泛出湿润,八爷蹲伸手想替我擦乾,我却撇过头,我不愿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八爷只好道:〝你今晚就睡在这儿吧。〞我抬头看看背後的床,正想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还给绑住了,这一挣扎便重重地摔了一跤,八爷看之便把我轻扶上床,见我坐好便转身要走,我忙道:〝你别走哇,你还没替我解开这个呀。〞八爷回头看我道:〝我要是替你解开了,你会走吗?〞我想了想还是不愿骗他道:〝会,我会走,因为我真的无法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玉珊的幸福就因为我而流走了,所以你还是别放我了。〞八爷幽幽地道:〝你怎麽连骗骗我也不愿?如果你跟我说你不走,我一定会信的。〞虽然他是这样说,可是我怎麽也不信,便道:〝我现在跟你讲我不走了,你能放了我吗?〞八爷微笑走向我,一言未提,两手跨过我的腰,我们两人胸贴胸,呼吸可闻,好一阵子他才解开了绳子,那时我已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八爷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你好生休息吧。〞我静静地目送他离去,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独自一人守在这空落落的营帐中,缓缓解开衣扣,拉下发簪把一股青丝全部释放出来,可是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我索性坐起来四顾张望。
而八爷从刚才走出去已经很久了,可能是因为我在的关系他只好到九爷的帐营商讨事宜。那时的九爷正擦着他那张几百斤重的宝弓,八爷在帐外问道:〝九弟可在?〞九爷听是八爷的声音便把弓放回架上道:〝八哥请进。〞八爷看了看茶几上的抹布便道:〝九弟又在看弓了?〞九爷笑道:〝知我者莫若八哥也。〞八爷先拣个位子坐下,九爷随即坐下,然后八爷往杯子里倒了点茶,用手扇着香气,再浅品细尝,轻轻又放下那盏茶道:〝景德镇的瓷器,谷帘的泉水,岭南的单纵茶果然是绝配。〞九爷道:〝如果八哥喜欢,下次我让府里的人给八哥送点儿。〞八爷道:〝不用了,任何东西少吃才美味的。〞九爷笑道:〝八哥说得对,就像女人一样看久了也就腻了。〞八爷也笑道:〝你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子的,你看十五弟也快成亲了,你也是时候把这性子收敛收敛,皇阿玛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别让四哥他们说三道四。〞九爷不耐烦地道:〝好了,我知道了。呀,对了,你让我做的事我已办妥了,达尔罕王爷也给了答覆,就不知道八哥下一步是何打算。〞八爷道:〝我来也就是想问你这件事。王爷的回覆是?〞九爷道:〝他说八哥是他在整个朝廷里最看重的人,日後有很多事还要仰仗八哥,八哥这小小要求他当然要办到了,只是他说漠北地区荒凉多灾,他也是顾此失彼,虽有此心耐可却有心无力,而且不时还会有些动乱让他真的无馀力助八哥。〞八爷嘴角一扯道:〝我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只是想不到他如此之贪心。〞九爷也道:〝这个詹达固密简直就是人心不足蛇吞相。〞八爷轻笑道:〝他想吃就让他吃好了,我胤禩什麽没有,就怕他咽着了。你去跟他说,王爷为大清镇守西北一带,世代为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忠臣,让大清多年来免除夷狄侵扰,胤禩心中只有敬佩,亦知漠北生活艰苦,长年饱受天灾和异族抢掠,我定会向皇上禀明一切,请王爷放心,另外漠北幅原辽阔,地形多变,族民风俗历史各异,若长年无一人能统一管理此地必定战祸连年,草木不生,百姓生活艰苦,我主有好生之德,必会选出一贤德之人担此重任,还请王爷莫要担心,以後有很多事胤禩也要请王爷多帮忙,所以日後有任何需要请务必告知我。九弟你就照我的话转告他。〞九爷笑道:〝我就不信他现在还能有什麽不满,他这人也忒贪心了,要不是八哥,怕也没谁能填饱他的肚子。〞八爷轻沾茶汤才道:〝他多贪都没关系,就怕他不贪。〞九爷拨弄着茶叶道:〝我还就没见过一个不贪的。〞八爷突然站起来道:〝九弟你也好生休息吧,过几天那些蒙古亲贵就要来了,我也早点回去,不打扰你了。〞九爷也站起送八爷出帐道:〝八哥,做什麽都能认真,唯独对女人不能啊!〞八爷回头看他道:〝沁霜的事你以後还是少在我面前提起。〞九爷耸耸肩也不语便回去,而八爷则急步离开,当他回来时我已睡着了。
刚才因为睡不着所以便东看西望的,但八爷房里除了书还是书,我只好坐在书桌前随便翻翻,可这不是资治通鉴,就是孫子兵法,虽然每个字我都会读,但却就是看不懂,慢慢地眼皮愈重,等八爷回来时只见满桌狼藉,我头枕丛书,雪白的内衬轻挂在身上,长尾堕曳在地,书海上只浮现出半侧睡颜,黛眉如柳,琼鼻玉瑶,半瓣樱唇,云鬓出藕臂,玉白映乌黑,青丝尽落肩侧,芊芊春荀薰香墨,还未乾透的飞鹤月辽砚正浸染着我的手指,我却浑然不知。八爷回来时一看此景,不禁摇头轻笑,他把我抱起走向床榻,许是感觉得到丝微摇晃,我下意识地邹起眉头,长长地睫毛像鹅毛羽扇般颤巍巍地闪动着。八爷低头看顾时才发现我略感不快的眉头,他把我轻轻放下,伸手替我抚平紧锁的眉心,他温柔的抚模就像梦中的妈妈,我便喃喃叫道:〝娘,娘。〞他更是把我抱入怀中,手指梳着我披肩的长发,柔声地道:〝沁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以後嫁了给我,我一定会让你天天快乐,不用再在梦中念叨想念的人。〞他拥抱我多时才轻轻把我放下,把我微乱的青丝一一理顺,然後又从金盘里拿出湿毛巾替我把手指擦净,再为我盖上被子。他自己则把书桌重新整理一遍,不时转身看看熟睡的我,把桌子整理好,便从旁边的匣子抽出一封信秉烛细读,看了好久才把它重新封好放回柜子中,然後再看看我,便把红烛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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