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死了,那他就忘了她。有生之年,他努力忘了她,好好活下去。而且他发觉,他知道她的死讯后,竟然没什么感觉。
顾少阳拿着手机回身后,倒向沙发,瞪着天花板放了空,魂游天外,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大脑什么命令都无法传输,他现在做不出任何决定和判断。
而别的人,都陷入和顾少阳一样的魔障。他们经过最初的慌张与哭泣,此刻全都安静下来,客厅内再一次陷入静谧。
大约半个小时候,夏易风翻阅完最后一份文件,手中钢笔笔尖落在白色纸张上,他的字迹苍劲有力,他稳稳的写上夏易风三个字。
合上文件,放下手中钢笔,做完这一切,夏易风才扭头看向他们。
顾少阳几人茫然不知的也看着他,他们不知道他是何反应,他们大哥会不会下令说去c市……
“易云,有一个案子出了些问题,明天交给设计部门重新检查。”夏易风看着夏易云,沉声说道,一贯的冷静自持。
夏易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好一会儿后,他只愣愣的说了一个字出来:“好……”
夏易风等到这个字后,站了起来:“我上楼睡觉了。”说完,他往楼梯口走去。
他们几个人都傻了,就这样看着夏易风的背影,看他一步步的靠近楼梯,抬脚上了一层阶梯,他脚步迈的平稳,甚至在知道消息后眼睛都未眨一下。
夏易风上了几节楼梯,不知怎的,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他高壮的身子眼看要倒向木质楼梯————
要倒下的一瞬间,他快速出手扶住了栏杆,稳住了身子。这一瞬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清,他们还没看清楚,就见夏易风又直起了宽厚的背,他还是那个强悍的背影,不可撼动。
夏易风松开了楼梯扶手,一步步的往上走,终于走上二楼,他对隔壁房间视而不见,快速进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已是午夜十一点。他月兑了身上的衬衣,解开金属皮带,褪下皮鞋,掀开被子上了床。
床头灯被他关掉,房间陷入黑暗,他在黑暗之中紧紧的闭了眼。太晚了,他该睡觉了。他需要休息,需要良好的睡眠,迎接第二个明天。
楼下,顾少阳笑起来:“你们看他,他到底是夏易风……”顾少阳眼圈发红。
“程漠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缓声说道:“这个手镯,是金刚钻做成的……梦儿她,她的左臂,难道断了么……”
他终于说出几人不敢说出口,不敢面对的事。
顾少阳一听这话如同疯了一样大吼:“你给我闭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听任何关于江梦儿的事,他一点都不要听!
程漠却不为所动,打了电话给银狐:“找到人了吗?”
“多派些人找……”
“有残骸,什么残骸?”
“……是梦儿的么?”
“你他妈别再问了!”顾少阳突然如同爆发的猛兽,冲过去夺过程漠的手机,狠狠的摔到了墙壁上。
程漠闭上了眼睛,依旧说:“银狐刚刚说,找到了人的残骸,目测是个女性,可是已经看不出样子,不知道是谁,她的手臂断了……”
“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顾少阳猛地挥出一拳,狠狠的砸向程漠。
程漠闭着眼睛一动未动,他不想动。心里太痛,如果挨一顿打,身上的痛可以大过心里的痛,他宁愿承受顾少阳给的这一拳。
顾少阳的拳头被夏易云握住,他嚣张狂妄的俊脸上,此时全是狂躁和痛苦,顾少阳剧烈的喘息,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要去c市……”顾少阳喃喃道,“我要去找梦儿,她一定在等着我们去救她……”
“先别去了,银狐已经带了人在回来的路上了……”程漠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银狐带的人是梦儿!梦儿她没事,她肯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肯定是的!”顾少阳不信江梦儿已经死了,他不信。
“少阳,安静下来。”沈之朔低声劝慰,此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这几个在商界政界无所不能的男人们,此刻面对死亡,完全束手无策。
别墅客厅内,又一次陷入安静。
二楼,夏易风的房间。
屋内静谧,夏易风躺在床上睡的很沉,但又睡的很浅。他呼吸沉重,眼睛紧闭。
午夜十二点。
他在黑暗之中睁开了双眼。此时是9月,夏易风突然觉得冷,阴冷的穿堂风从另一个世界呼啸而来,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他听见了风声,听见了哭声。黑暗之中,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未知的一个点发呆。后知后觉中,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江梦儿,她死了。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死亡,也以为自己看惯了生死。可是那个人是谁,是他苦苦守候了十年的人,他这辈子的爱情全给了她,而她,竟然死了。
那个手镯,是他送的。卡地亚的金刚钻,放进火里都烧不化。一旦戴上,除非砍断手腕,否则休想取下。
可是那个手镯竟然从她手上月兑落了,没有钥匙,怎么可能取下来呢?地震时,她是不是被压在了废墟之下,胳膊被重物砸断,她的人呢?
程漠说找到了一具女尸,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可是却少了一个手臂……
房间里黑的一丝光线都没有,今晚连月亮都不肯来为他照一丝光明。夏易风起身下车,脚刚沾地,不知怎的腿竟一软,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久久无法站起。
房间内有了重重的喘息声,夏易风扶着床慢慢直起了身体,一步步的走到窗边,他拉开窗帘,明亮袭来。
后花园的玉兰灯今夜似乎格外的亮堂。他站在楼上都可以看清楚湖里垂败的荷花和耸拉的荷叶。
今夜没有星辰,似乎有雨。
夏易风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静静的放下了窗帘。他记得的,如果她死了,有生之年,他定要忘记她。
他深吸一口气,离开自己的房间。旋开她房间的把手,她的屋内,一样黑暗到没有一丝光明。
可他却不需要开灯,轻轻合上她房间的门。夏易风闭上眼睛在她屋内行走,该走几步会到她的床边,该走几步,可以到达她的书桌,该走几步,可以去到她房内的阳台。他连数不用数,只凭借着感觉,就可以走到分毫不差。
这个房间,他走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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