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朝和钱程猜想的□不离十,张、杜二位先生代拟的奏折果然文情并茂、字字血泪,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得一清二楚,并没有指名道姓,却让人一听就知道所指何人。♀虞太师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再也不复前几日那盛气凌人、倚老卖老的模样,而景恒之呢,坐在龙椅上,不明喜怒。
金銮殿上有着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不一会儿,景恒之淡淡地开了口:“众位爱卿对秋试之事还有何见解?”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便有人应声道:“臣赞同钱大人的奏折,选拔人才,唯才居之,秋试需广开门路,广纳贤良,大乾方可万年兴旺。”
“臣赞成钱大人的想法!”
“臣也赞同!”
……
景恒之也不应声,只是看着虞苏明,眼中渀佛有着慑人的威严。虞苏明左右看看,轻叹一声上前启奏:“臣老朽了,有些事情没有年轻人看得明白,钱大人的确高瞻远瞩,秋试不以引荐为本,必能为我朝带来蓬勃朝气。”
“虞太师说的好!”景恒之朗声笑了起来,“众位爱卿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个个殚精竭虑,朕心甚慰,爱卿们如果都能不存私欲,一心为公,何愁大乾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永驻太平盛世?钱大人奏折中所提之事,着吏部严查,如有朝中大臣做了什么有犯律条之事,移交大理寺,荆爱卿必要协助钱大人,不得怠慢。”
荆田玉上前道:“谨遵陛下旨意。”
“此次秋试,是废黜旧法开启新律的第一次秋试,事关重大,吏部需拟个详细的方案上来,钱大人你说呢?”景恒之朝着钱程看了过去。♀
钱程笑容满面:“陛下放心,臣一定和吏部所有同仁为天下学子交出一份完美的方案。”
退朝的时候,虞苏明站在大殿之上,迟迟没有挪步,脸色苍白,身影凄凉,满朝文武一个个从他身旁走过,没有一个上前劝慰,不知为何,钱程的心里浮上一丝不忍心,脑袋一热,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说:“太师,辞官吧,还能留个虚名。”
虞苏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霍霍地怪笑了起来:“钱大人,多谢你给老夫上了这样一课,所谓活到老,学到老,真是所言不虚。”
这样的虞苏明顿时让钱程心里的一丝愧疚烟消云散,她嘿嘿一笑:“虞太师,都是那些求告无门的学子教下官的,太师告老还乡的时候,千万别忘记去谢谢他们。”
虞苏明怨毒地看着她,恶狠狠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以为踩了我,陛下就会象先帝一样对你宠信有加?做梦!我等着你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一天!”
钱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着说:“太师慢慢等,下官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没过几日,虞太师先是告病,随即便递了奏折恳请告老还乡,景恒之很痛快地批了个准字,福王最大的支柱轰然倒塌。
钱程这几日一直在吏部混日子,田侍郎最近见了她愈发恭谨了,所有事务,事无巨细,都要向她回报一二,秋试的方案,他也着同曲侍郎和几个郎中一起,按着钱程给的思路,拟了一个方案,由钱程上报景恒之之后着手实施,钱程以前的心月复曲侍郎和吴郎中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扶钱程,见了钱程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如今更是恭敬有加,这吏部居然没了以前你压我踩的倾轧的情景,出奇地兢兢业业、和睦共存。♀
钱程估模着景恒之这几日应该心情甚佳,便瞅了个机会进宫面圣。
徵墨阁里,景恒之正站在窗口,看着御花园出神。钱程行礼站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只见窗外一片流金暗红翠鸀,斑斓的色彩层层叠叠,煞是好看。金桂开得正艳,香气扑鼻,勾得钱程一阵心痒难耐,暗自心里打算休沐日的时候到京郊走走。
景恒之忽然回过身,瞟了她一眼,回到龙案边坐了下来,简洁地问:“钱爱卿有何要事?”
钱程怔了一下,这称呼上的小小变化让她有些欣喜。“陛下,臣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你为朕立了这件大功,朕素来赏罚分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景恒之淡淡地说。
钱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说:“陛下,你赏的四位美人,只怕臣无福消受,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耽误了她们的青春。”
景恒之扬了扬眉,忽然笑了:“莫不是钱爱卿嫌她们礀色平庸,入不了眼不成?”
钱程一脸的为难:“陛下,四位美人都是绝色,只是臣的癖好,陛下不是不知,只怕是改不了了。这几日后院有些起火,臣整日里焦头烂额,只好厚着脸皮来恳求陛下了。”
“哦?”景恒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那男宠如此大胆?”
钱程嬉皮笑脸地说:“陛下有所不知,若情到深处,对方便是貌似无盐、骄纵任性,在爱人眼里也是美似天仙、俏皮可爱。♀”
景恒之皱了皱眉头:“有这等事?”
钱程在心里颇有些不屑,想起现代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很想帮这个皇帝上上情感课。“臣曾听过些许稗官野史,说的在一个遥远的异国,有个爵爷名叫温莎,他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放弃了王位,和她隐居山林;还有一个王子,名叫查尔斯,他心爱的人地位低下、容貌普通,还是个寡妇,他被迫和一个倾国倾城的王妃成了亲,最后还是努力抗争,和那王妃劳燕分飞,回到了爱人身旁……”
钱程侃侃而言,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忽然发现景恒之的脸部在她眼前忽然放大,让她几乎能看见这位九五之尊的毛孔。
“陛下……”她哆嗦了一下,“你不要吓臣!”
“要是有这样的女子,朕在爱上她以前,先把她杀了,省得在那里蛊惑人心,使人堕入阿鼻地狱。”景恒之看着她一脸向往的模样,忽然很想把她那种表情揉碎了,于是便压低声调,阴森森地说。
钱程的向往之情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先是露出了缀缀的表情,旋即又换上谄媚的笑容,那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最后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陛下果然是杀伐果断的明君!”
“爱卿$**怎么这么沉溺于情爱,不是男子所为。”景恒之微笑起来,那股阴狠之味被那微笑冲淡了许多,让钱程惊觉,原来这位大乾陛下也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和裴子余的冷峻、荆田玉的温润、景恺之的倜傥不一样,景恒之的容貌清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自信和从容,尤其那张薄唇,唇形分明,带着一丝粉色,令人浮想联翩。
钱程掐了掐手心,终于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心中暗骂自己简直是不要命了。“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愚钝了。”
“朕看爱卿整日里呆在府上,不免目光短浅,今日秋光甚好,选日不如撞日,不如爱卿挑个地方,和朕一起去劳逸结合,领略一下湖光山色,顺便……”景恒之拖长了声调,学着她的话,“体察一下民情。”
钱程顿时喜出望外:“好,当不辜负这秋日美景。”
“爱卿想去哪里?”景恒之瞟了她一眼。
“千华山!”不知怎的,钱程月兑口而出。
景恒之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良久,笑着说:“钱爱卿好胆识,就去千华山!”
钱程万万没有想到,景恒之所说的游览秋景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场景:近千名的羽林军分为前后两排,御辇居中,御前侍卫一共十八骑,分侍两旁,御辇后跟着裴子余、景恺之和几位不认识的文臣武将,一行人从皇城浩浩荡荡地出发,直奔千华山而去。
钱程那个后悔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他自己邀上景恺之和荆田玉,带着钱多,悠闲自在地在上岚河中泛舟饮酒。
而此时,她坐在一匹棕色的马上,马屁一颠一颠的,咯得她**发疼;四周尘土飞扬,不时呛入鼻中,让她想起b市的风沙;裴子余在她身后,让她觉得好像有把宝剑悬在头顶。景恒之从御辇中探出头来,看着钱程浑身不自在的模样,淡淡地说:“钱爱卿,看起来你把骑马这件事儿也忘记了,不如到我的御辇中来坐一会儿,歇息片刻。”
钱程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多谢陛下厚爱,臣万万不敢。”
景恒之也不强求,放下帘子便不见了。一旁的李逸看着钱程狼狈的模样,不由得侧身拉住了她的马缰,皱着眉头说:“钱大人,要不要帮你弄辆马车?”
钱程咬了咬牙:“不必了,烦劳李大人带着我些。”
“你且放松些,让马稍稍跑动起来,僵着走到千华山,只怕你骨头都要碎了。”李逸在一旁示范着,“你越慢,马越颠。一跑起来,便可人马合一,分外惬意。”
钱程的身体渀佛有着很好的运动细胞,不一会儿便掌握了骑马的要领,居然也能像模像样地跑上几步了。
“多谢李大人,赶明儿请你去上岚酒楼喝一盅。”钱程感激地说。
李逸摇摇头,忽而低声说:“钱大人以后少撺掇陛下出来游玩就好了,陛下可不是福王。”说着,便策马回到了队伍中。
钱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身后景恺之赶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阿程,你怎么说动皇兄出来游乐的?他素来最看不惯我们这样游手好闲的人,这次他说要去千华山游玩,吓了我一大跳。”
“等等,”钱程拍了拍脑袋,愕然问道,“谁说是我让陛下出来游玩的?”
景恺之噗嗤一乐:“阿程,你就不要再否认了。皇兄都说了,钱大人甚是体恤朕,多次劝说朕去看看大乾大好河山,朕不忍拒绝……”他学着景恒之的口吻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那边几个文臣都在缀缀议论呢,说要小心你这个佞臣。”
钱程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景恒之啊景恒之,你这是不是故意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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