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野炊的过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志田搬家那天来了辆很大的卡车。
他坐在塞满家具的的车斗尾端,黑乎乎的浓烟从车排气管里升腾出来,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我的眼。我追了好久好久,追得摔了几次,又爬起来继续追。车在山路上,开得缓慢而颠簸,终究是逐渐月兑出了视线。
他似乎在车尾哭,哑着嗓子喊,“全全,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那么骄傲的小大人,没有人见过他哭的样子。
后来,他父亲从外地来出差时,给我捎来一架电子琴,说是志田用攒下的所有零花钱买的。从那以后,我就经常抱着琴练习,想起他信里提到的,如果有机会,他想听我弹给他听。
到了高中的时候,我钢琴已经考到演奏级了。他还是没有回来,那架电子琴也早就从我的训练中下岗,在储物柜积下厚厚的灰尘。
自从我去城里读寄宿高中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
经历高考的腥风血雨,我顺利考到a市的f大学攻读国际贸易专业,艺术特长也让我享受了些优待。
经济学院的思想道德修养是必修课,两百号学生在一个阶梯教室上大课。早上起床起晚了,等我挎着包赶到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二十分钟了。我只好趁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从侧门低着头、弯着腰拐跑到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坐定。
临座是一位秀发飘逸的男生,正埋头做笔记。心里暗道,小时候喜欢别人头发的毛病,真是恶习难改,现在还有想上去模一把的冲动。
像是感觉到我落座的动静,旁坐的男生稍顿片刻,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眼神、面部表情、方向静止不动了。
我去,这哥们难道脖子拧到了?动不了了?还是,传说中的登徒子?我先是冲他亲切而端庄地微微一笑,就转过头,故作镇定地听老师讲课。
但是他火辣辣的目光,囧得我整张脸就想像被烧烤架上燃得正带劲的木炭,红得快能导热了。
“我说,同学。”我清了清嗓子,对他轻声说,“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噗地一声笑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手捂上嘴,煞有快忍不住的形态。
怎么了,难道我脸上真有什么东西啊?我迅速地去翻包里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之前还想他是不是被我外型秒杀了,想搭讪,难道我会错意了。
“粗心大意的毛病还是没改啊!”对方笑道。
“啊?什么?”我慌张地去照镜子,脸上隔离抹匀了啊,皮肤也很白皙干净,接着,我有些佯怒地看着他。
“我说同学,我没明白你笑什么!”
他忽然把手伸向我。我警觉得看着他,本能向后靠,“你你你,你干什么?”
他笑着,扯扯我后脖子领口的商标,道“原全同学,人家超人内裤外穿是性感,你t恤反穿也挺标新立异的嘛。”
我擦,低头一看胸口,立体的泰迪熊图案果然是内芯。无数凌乱的线头错综排列着,尼玛!!我的一世英名啊!
我赶紧用手捂住胸口外凸的凌乱图案,用绯红的醉虾般的表情,看着对面一脸灿烂笑容的帅哥。
尴尬得笑道:“嘿嘿,睡过头了,没看清楚,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嘿嘿……”
为了缓和局面,我忙补问道:“呵呵,同学,你看你多不厚道,怎么就你知道我名字,还没赐教尊姓大名?大家不囧不相识嘛!”
我交叉着双手稳稳护住胸口,一副木乃伊神样。
“好伤心哦,再次见面,没想到你都认不出我了。”他突然露出了一种略带悲伤又背藏笑意的表情。
“呃,我们认识?呃,不好意思,我这人忘性大,有点脸盲症,你是报名时候签字的王二狗?”我看他一脸黑线的表情,“噢,噢,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帮我拧行李的陈大毛。”
不对呀,我自己都从心里否了十几二十遍了,那几个脸上不是麻子就是痘子,这帅哥细皮女敕肉的,见过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看着帅哥一副渐渐严肃的表情,立刻微微举起双手,“我投降,投降。帅哥,我不仅脸盲,我近视两百度不带眼镜,如果我们认识,还请多多提醒,赐教高姓大名?”
帅哥叹了口气,铿锵有力得砸了我三个字:“刘、志、田。”
“天~~~~~~啊!!!!!!”我尖叫一声。全阶梯教室一片齐刷刷地视线砸得我俩立时想遮住脸,乖乖,谁也别认出我啊!
“最后那两位说话的同学,你们聊得这么忘我,我请你们去走廊站着聊!免得我的课砸了你们的兴致!”话毕,讲课老教授飞来两颗粉笔头,精准地砸中了我脑门。老头子做了个请走的姿势。
我去,这下出名了!我俩默默站起来,从最后一排走到教室最前端的大门,这悲壮的道路,应该伴奏义勇军进行曲啊!我还不忘抱本书挡住胸口穿反的泰迪图案,埋着头站走廊了。志田同学向我挤挤眉毛,挑挑眼。
好像是说,你丫,咋咋呼呼的性格怎么一点没变啊。
课后被老师拧过去教育了一番,课堂作业专门标注了不及格,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我的心情却出奇地好,走出办公室,立刻开始各种叽叽喳喳。
“志田,我好高兴哦!我们多少年没见了,我算算,算算,大概七**年吧,你这些年过得怎样,对了,你读什么专业的?怎么考f大啊,我听说你成绩暴牛无比,秒杀全国顶级名校啊。”
“你呀,首先,赶紧去洗手间,把衣服穿正了出来。剩下的嘛,我们吃午饭慢慢聊,好不?”他轻轻拍了拍我肩,指了指门口的wc。
我点头如捣蒜,赶紧冲进去。
午饭在轻松惬意和怀旧的气氛中进行,除了讲了他这几年的趣事以外,还告诉我寒假他会和他父亲回研究所去看老院长。但是,对他怎么茫茫高校中选择了f大还和我成了同学,总结了两个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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