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2点,阴雨绵绵。
凌亦飞和沈星在住处辖区的民政局门口碰头,两人见面相对而笑,就像一对恋人的约会。
昨晚,凌亦飞失眠了,他想过拒绝离婚拖着她,没有去民政局办理手续她还是自己的妻子,有权让她住回来,去她母亲家或者公司里逼她回家,但他无法假装不知情,和一个肮脏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与其顶着绿帽子当军帽戴,还不如重新来过,活出男人样。
凌亦飞之所以那么痛快的愿意了却这桩婚姻,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喜欢上了谢娜娜。最近她常来找凌亦飞聊天,得知沈星要离婚时,她关心的是不是跟赤尾有关系,为了套出他的真话,偶尔她会轻佻的讨好凌亦飞几句,让他产生了对他有好感的错觉。对谢娜娜来说,凌亦飞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虽然她不能完全左右他的离婚决定,但如果沈星真的跟赤尾结婚,这个男人留着可以为她所用。她敏锐地意识到,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儿子,所以彼此不会分得很彻底,这是她搅乱沈星和赤尾好事的用力武器。
早上凌亦飞上班去的时候,父亲问儿子:“今天你们真的要去办理离婚手续吗?”
“是,还是有什么好说的?”凌亦飞冷静地反问道。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没有这个可能,他已经有人了,是公司里的一名日籍经理,前些日子她说住母亲家,我怀疑是住在了那个男人家。”
“日本人?怪不得她说要出国。”凌中兴露出失落的神情。
“这不管你我的事,你要有意见打电话给她好了。”凌亦飞斜看了父亲一眼上班去了,下午,他要去民政局同沈星彻底告别过去。
他们见面的时候心情都很平静,沈星也没有因为昨晚在医院里被他言语侮辱给脸色看,她觉得没有必要了,夫妻吵架有时候是为了寻求达成共识,而他们现在的共识是迅速离开对方,然后各自生活,今天,他们要从法律上结束夫妻关系,走到这一步,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天意。
“你来啦?”
“来了!”
两人各自说了一句废话,然后没有再多言,一前一后进了民政局。
民政局大厅里结婚和离婚的窗口各分两边,都有不少排队等候的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他们登了记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排队等候。沈星暗自感慨,红证白证一色之差,婚姻如一纸合同那么的简单,签约,或者解约,人生的意义却截然相反,而在它们的背后,又有着多少欢笑与悲伤,得到的和失去的从来就不会平衡交换,如今她抓住了命运的机会,但是代价却是要离开儿子,一旦去了日本,作了日本的媳妇,不是想回国看儿子就能成行的。
她心里有个长远的计划,十八年后将希希带到日本去留学升造,赤尾继承了父亲的产业后,企业本身就需要管理人才,如果希希能够在管理专业上有所成就,在赤尾的企业里发挥他的才能,前途无量,这反过来也提升了她在赤尾家族立足的资本,从这个角度去看,今天她所走的路,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儿子今后的前途,所以十八年离别的痛是完全值得去承受的。
民政局大厅里不能抽烟,凌亦飞掏出支烟没有点燃放鼻子底下闻着。沈星笑笑问:“瘾上来啦?那你去外面抽吧,排到我们来就叫你。”
“不用,我有控制能力。”凌亦飞用了句双关语,平时她总说自己没有自制力,嗜赌、酗酒、烟瘾和性过度,今天要离婚了,他不想被她认为自己没有妻子就会放纵。
沈星苦笑,她完全了解这个男人,离婚后没人管着他了,抽烟和酗酒不用说了,他赌博成瘾,又,今后的生活必定越来越堕落,但这不管她的事,希希有凌中兴抚养非常放心。她突然想起件事情问,“我们要离婚你跟公司里的同事说过吗?”
凌亦飞想了想道:“没呀,我能告诉谁?总不能跟方向盘说。”
沈星瞥了他眼,试探地问:“我发现你最近和谢娜娜走得很近,老在一起聊天,我担心你会告诉她。”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们的事。”
沈星不愿让谢娜娜知道,赤尾告诉她:“最近这个女人很不安静,总到办公室转弯抹角的打听你和我的事,都被我打发了,没有承认,现在是公司管理架构整合的时候,她是老板身边的秘书,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赤尾的话她记在心里,所以提醒凌亦飞不要多嘴。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让她知道也无妨,那是你我的事。”
沈星善意的提醒道:“亦飞,这个女人别看她岁数还小,城府却很深,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然你要吃亏的,我看人很准的。”
凌亦飞不以为然地冷笑,将没有点燃的烟叼在嘴里,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翘起腿抖动着。
“你笑什么,真的,你要听我的,我们虽然感情破裂,但我一样不希望你被人耍了。”
“我觉得你没有自知之明,总喜欢拿着玻璃看人,而不愿拿镜子自己照照,我现在难道不在被人耍吗?”
凌亦飞话外音指的是她和父亲在苏州的丑事,沈星猛然也意识到了这层含义,她早就确定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是大家没有点破而已,见他现在要借题发挥,连忙摇摇头不再和他作无谓的争论了,好在排队轮到他们,两人一起过去,在服务窗口坐下,付费,处理离婚手续。仿佛就像去医院看病一样的流程,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工作效率非常之高,五年来,他们从认识到相爱、结婚,发展到今天的分手,整个办理过程前后不到半小时,人生最重要的结合,就这么结束了。三年前,他们也是在这里领到了梦寐以求的结婚证书,曾经兴奋的当街抱在一起,而此时,两人默默的拿了各自需要保存的证明,离开了民政局,在门口同志般的握了下手,又一次心照不宣的相对微笑,在这一瞬间彼此绽放的笑容中,他们都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
“这世上没有谁不能够离开谁的,只有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亦飞,希望你今后生活过的好。”沈星由衷地道。
“是啊,卸下了这副沉重的担子,心胸也开阔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悲伤了。”
沈星尴尬地笑道:“不要再感慨了,要往远处看,以后我会经常来看儿子,希望你配合,将他抱下楼。”
“没问题,即便你上来,我也表示欢迎,爸会更欢迎。”凌亦飞嘲讽道。
沈星知道他这是在戳她的神经,不去理会,转换话题道:“希希就拜托你们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希希由爸照顾着,可你休息天尽量帮着点,爸有腰伤,这年纪怕很难彻底痊愈,所以你……”
凌亦飞打断道:“这你放心,你只管当好你的富婆。”
沈星无奈的勉强一笑道:“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回去后,会尽快将儿子的抚养费打进你的银行卡里,你收到后给个电话。”
“我会的。”
两人的话似乎已尽,再下去恐怕又是一场综合性爆发。沉默了片刻,沈星带着歉意婉言道:“亦飞,不要怪我,你是个好男人。”
这样的评价,凌亦飞已经不稀罕从她口中听到了,因为它太虚伪,虚伪得让他恶心。
他耸耸肩膀轻松地道:“你就别夸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个失败的连自己老婆也守不住的男人。”
“不能这么说,我们之间只是不合适,这跟你人好坏没有关系,你乐于满足现状,而我是个不安于现状的女人,让你受委屈了。”
凌亦飞哈哈大笑,又霎时收住道:“现在说这话有意义吗?再说,离婚是你我各自明智的选择,何谈委屈二字?你别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很痛苦,不,相反我现在很释然,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压迫,这两年来,你给我的耻辱,今天彻底没有了,我倒希望你好自为之,日本男人很变态的,有你哭的时候。”
沈星被他臭了一顿,强压着怒火,平静地道:“那好,我们大家好自为之。我还要回公司,你请了半天假就回家吧。”
“好,沙扬娜拉!”凌亦飞故意讽刺了她一句日本话。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开雨伞,潇洒的朝着相反方向而去,凌亦飞刚走几步回头望她,她的背影是那么的美。
正这时,凌中兴抱着希希撑了把雨伞赶了过来喊:“亦飞,亦飞!”
“咿,爸,你怎么来了?下雨天你抱着希希出来干吗?小心他感冒了。”
“你们办完了吗?”凌中兴着急地问。
“完了,她刚走,怎么了?”
“你,你们真的就这么离了?”凌中兴沙哑的喉咙失态的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不是跟你说了嘛,没有必要在一起了。”凌亦飞满不在乎地道。
“哎,你们啊,离婚了孩子怎么办?”
“不是有你照顾着嘛,十八岁后,让希希自己决定跟谁走。”凌亦飞气呼呼的说完就要走。
凌中兴不依不饶:“你说的轻松,儿子长大无论归谁,都是单姓家庭,你忍心啊?”
凌亦飞不耐烦了,冲了父亲一句:“不忍心?我不就是单姓家庭的儿子嘛,你当初怎么就忍心?切!”
凌中兴哑口无言,望着儿子匆匆远去,一阵凉风刮来,他紧紧的抱住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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