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长根带着他们三人叫了辆电动小三轮往墓地方向开去。一路上风景怡人,远处绿油油的群山依稀可见黑压压的一片坟头排立,“那是当地政府圈地建造的。”长根说。
沈星:“这里很不错,人气旺,风景好。”长根:“是啊,现在才一万元,听说马上就要涨价。”凌中兴摇了摇头叹道。“哎,现在活人房子买不起,连死人也快住不起房子啊。”
“是啊,我们这里前几年传出消息说要建设自然保护区,很快房价被炒得越来越贵。”
沈星突然插上一句:“要是真这样,你们这院子就是拆迁户了,今后要搬去住商品房,这里的民国旧家具要出手的话找我,我认识玩古董的朋友。”长根听这话就生气,十几年前大哥就是受她的鼓惑跟他谈起过这事,被他顶了回去,现在旧事重提,他不满地偷偷斜了她眼,望远处一指说:“我们到了,就是这座山顶上。”大家下车抬头遥望,山不高,有石阶通往山顶。虽然坡度并不算陡,凌中兴毕竟七十多岁,沈星一手搀希希,另一手挽着他缓步往上爬行,每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沈星在日本的家附近就有座小山,偶尔闲心就自个上去走走,体味登临绝顶的意境。
一路上,他们看到有不少人忙忙碌碌在自己的先人坟台前祭奠烧纸,蜡烛在风中顽强地燃烧着自己。
凌中兴停在半山腰回望四周的山峦迭起,顿时无限哀愁如烟而升,他回忆起年轻时曾经送别父母的情景,也是这样的风景之地,如今他再次亲临体验这种悲伤,所承载的却是自己的苍凉,他抹了抹迎风而落的眼泪。
他们终于爬到山顶一块空地,长根指着说:“就是这里。”
凌中兴仔细打量那块一人多高、三门的无字墓碑,它连接着宽大的墓身在后面延伸,他自嘲道:“等我签完合同交了钱,他们就会在这上面刻上我的名字,以后就化成灰躺在里面了吧?”长根笑道:“大哥就是想得太复杂,人不都总有一天要去这地方的。”沈星一边也安慰道:“是啊爸,这不过是个形式,活的时候开心点。”希希不怎么明白,问爷爷:“这是给谁的?”凌中兴超然的模模希希的头,一指墓碑后面的土堆说:“里面是爷爷今后的安生之处。”希希似懂非懂地看着,瞳仁里闪发出恐惧的光芒。凌中兴踩着泥土又四处眺望,沉默了许久,然后坚定地说:“风水不错,就这!”
“那我们下去办手续去吧。”长根如释重负,他为了这事,不止跑过多少回了。
凌中兴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自个儿要下山。
“爸,您走慢点。”
沈星放开希希就想去拉他,凌中兴不慎脚在石阶上一绊,身体摇晃着就要倾倒,沈星动作敏捷伸臂托住他,被他往下冲的惯性推倒,滚了两下,挂在茂密的树枝上双脚腾空,下面有几百米深,如果树枝折断沈星就会粉身碎骨。凌中兴和长根两人大惊失色,都楞住了,希希大喊一声妈,冲过去趴在陡峭的山体边,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将小手伸向妈妈,动作非常危险,沈星声嘶力竭地喊道:“儿子你快回去,你拉不动妈的,快回去啊!”
“妈你伸手臂啊!”希希既害怕,又往妈妈挥舞着自己的手,哭叫起来,“妈……”
希希的手已经可以够得到,但沈星没有伸手去接,她很清楚,希希非但拉不动她,而且还会承受不了她的力量,反倒被她拖下去,拼命喊:“儿子,你别救,别救……”沈星热泪满面,死死的攥紧树枝,绝望的看着儿子。这时,长根反应过来,抓住希希的脚拖了上来,希希抱住爷爷哀求:“爷爷,你快去救妈妈呀。”长根侧身蹲下,双手抓住突起的石头,一只脚劈开伸向沈星,说:“来,你慢慢的抱住我脚往上爬。”沈星一伸手抓住他的脚腕,一点点往上移动身体,长根憋着劲,腿紧绷得像根铁拄,沈星用力往上一窜,抱住长根的腿,扑倒在安全地方。凌中兴终于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刚才好惊险,都把我吓蒙了。”沈星满身泥土的从地上爬起,发现衣服绷掉了两颗钮扣,还好她昨晚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里面还有****,不至于春光乍现。长根活动了下伤筋的腿,没什么大碍,自嘲:“还好不算老,呵呵。”沈星客气地道:“谢谢你三叔,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凌中兴笑着连忙表态:“应该谢的是你们俩,我刚才走路不小心,险些让沈星掉下去。”希希向妈妈抱去,沈星为刚才儿子的表现而感动:“儿子你刚才好勇敢。”
他们定下神,稍作休息后继续往山下而去。
办完墓地的购置手续后,凌中兴回望那一座他未来的家,香烟依然不绝,漫山百年的树叶舞动,恍然间,仿佛是自己的灵魂站在山顶上,正向自己的躯壳招手。
回到家,沈星又换上三婶的那件衣服,昨天她洗了晾在外面已经风干,洗了自己的脏衣服,这意味着今天她走不了了。下午希希陪着爷爷在外面看风景,沈星一人无所事事地打电话给好朋友康凝,这次回来还没有跟她联系过。
康凝因为丈夫高平在外面有女人,而跟他协议离婚后,出于心理上的平衡,也红杏出墙,和一个做服装的小男人混在一起,因为高平最近同女朋友闹翻又住回了家,所以她隔三差五就住在那个男人家,起先还骗骗儿子,说住店里看货物,后来走时也不解释了,儿子睡觉时眼睛巴搭巴搭的想妈妈,又不敢问父亲妈妈哪里去了。
康凝同高平曾经约法三章,第一不能告诉儿子离婚的事,第二不能带异性到家里,第三儿子每月轮流带,所以轮到康凝带时,她把儿子带到母亲家,好在离开自己家并不远。两人相互诉苦,康凝对前夫恨之入骨,但沈星对高平的印象却极好,不仅是因为他人帅,主要高平是自己和赤尾认识的介绍人,没有他,就不会有这段婚姻,也没有她富裕的生活,所以她对高平是怀着感恩的心态,因此每当康凝说起他们糟糕的婚姻时,沈星总批评她对好男人缺乏耐心。康凝问:“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见见你呢。”
“本来现在大概就在回来的火车上了,不料上午陪以前的公公去看墓地,在半山腰他跌了一下,我去扶,结果自己差点掉下去。”
“真的?后来怎么上来的?”
“康啊,今天我好感动,我儿子看到我有危险,第一个来救我,他趴在地上向我伸出小手,还哭了呢,我这儿子没有白生啊,倒是凌亦飞他爸看到我有危险居然楞着,真不是人,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人……”沈星气呼呼骂道。
“好了别骂那么难听的,后来呢?”
“后来他弟弟的我。”沈星压低着声音道,“我说话不方便,过几我来找你。”
晚上吃饭的时候,长根给大哥倒白酒,沈星主动要了点,说是为上午的事压惊,长根连忙为她斟上,不解地问:“怎么你今天也喝啦,而且还是白的?”
“只喝一点,上午吓死我了,现在腿还在抖,这可不行,明天一早我和希希就要走的。”
长根救了沈星一次后,对她的反感神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仿佛觉得当年大哥的行为情有可原,他从上午沈星抱住他的脚,一点点往上爬时的眼神中,发现这个清高的女人并没有之前认识的总是那么的刁蛮,所以他真心实意地挽留她:“晚几天走,西山的明月湾你们没去过吧,我明天带你们去那里吃正宗的太湖三白。”
“不不,小长假过后,儿子就要进行日语基础的培训,日本入学考试通知下来了,我得给他先补补课。”
“哦!”长根端起酒杯失落的闷了一口。
凌中兴跟三弟轻轻碰了下杯,解释道:“她确实不能多住,这次她从日本回来就是为儿子出国的事。”
长根不再说什么,酒过三巡,沈星脸喝得红彤彤的起身说去镇上洗澡。
“你好像喝多了,还是这里将就下,我去帮你烧热水去。”长根道。
“是啊,别出去了,一个人晚上出去不安全。”凌中兴劝道。
“我真喝多了吗?”她轻微摇晃了下,突然有感而发道,“人生真奇妙,上午如果我一松手,人就没了……”说完她咯咯咯放纵地大笑着飘然而去。三叔留她下来的心思沈星了如指掌,她笑的是****是他们凌家的遗传因子,而自己就像他们争吃的盘中餐。
希希惘然若失地望着妈妈离去,大人们说的话是如此的高深,直觉告诉他,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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