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站在前厅看墙上那幅叫“离骚”的字画,这同州府本是那米逢逃走后留下的,其内装饰不俗,尤以字画居多。我乐享现成什么也没动,却一幅字也看不懂,这前厅的“离骚”还是听谢瞳说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翠色罗裙,头上斜斜地挽了个螺髻,显得很俏丽。轻点朱唇,花钿贴面,映衬着她眼波流动。我好像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在龙元寺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看到我出来,施了一礼道,
不知军使忙于公务,我冒昧了。
哦,无妨,其实娘子来得正好,该办的都已办完。我走过去道,
娘子坐啊。
这时我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个布包袱。她把包袱放在几上轻轻推到我这边。
这是?
她没有回答我,只在嘴边浮上一个浅浅的笑意,随后动手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簇新的袍衫。
那日我见军使身上的袍衣,想是穿着日久,袖口磨破,军使尚不自知吧。
她并不看我只说道。
我闻言,展袖来看,果然手肘处有两个破洞。
我女红不精,赶着做了件新衣,未知是否合身。军使莫要嫌弃。
啊?她居然为我做了件新衣!我看着一侧含羞默坐的她,心中翻涌,想着她起初对我的戒备到现在以我为意,这柔情是我期盼已久的,却不想如此突然,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半晌才道,
军中尽是些琐事,竟也顾不得自个儿。如此倒劳累了娘子。
她展颜一笑,随即起身道,
那我就不扰军使了,告辞。
娘子且住!
我一看她这么快就要走,便一急也跟着她站起来。
她望着我。
那个,我是想,这新衣未知合身于否,不如现下我就穿给娘子看,还有,还有褪下的旧衣也一并再劳烦娘子为我缝补缝补。
她一听,侧过脸去含笑点头。
第二天议事完毕众人散去,我把庞师古叫住了。
我还未开口,庞师古先道,
兄弟今天颇有精气神儿,敢是昨天有甚好事,啊?
正是,所以兄弟想再劳驾庞大哥一回。
做甚?
给兄弟提亲呀。
提亲?张惠?庞师古摇摇头,我在她面前可是个败军之将,她将话说的那样明白,兄弟亲去不也是如此?我劝兄弟罢了吧。
大哥此次尽管去,兄弟心中有数。大哥有长者之风,你去她定多一层放心。
庞师古奇怪地盯了我一会儿,遂低声笑道,
难不成昨日,你们?
哎,大哥不必细问,只管去吧。我催道。
好好好,我去!这个大媒我当定了!庞师古大笑。
终于,我等来了佳音,要如愿以偿要娶张惠为妻了。
我始终记得我的承诺,并以极大的热情去履行承诺。没有父母亲人如何行六礼?不要紧,我就不信张家再找不出个亲戚来。派人去宋州,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张家族中的一个远房叔父并把他请到同州来。
成亲的前一日,她问我同州哪里有寺庙,要去上香。我想了想,有是有却早就被打仗弄得破败不堪,只有城东的那个佛堂还可去,便送她到了佛堂。她上了香,拉着我一同跪在佛像前,双手合什,阖着眼睛,神情十分虔诚。
我跪得有点耐不住,偷眼看她,靠近她耳边悄声道,
上了香就是许愿吧,你许了什么愿?
她略张了张眼,也微微笑着悄声道,
说了就不准了,好好跪请吧,别让菩萨怪罪。
我看了看那慈眉善目又有点威严的金身像,又端祥着身边的她,她身上有股清香,耳垂很白,鼻尖和下巴的曲线那么优美,柔和……我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她刚要重新闭上眼睛,却被这一亲怔住了,急促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羞红了脸。我看她有点窘迫,便笑道,
怎么了?明天你就是我夫人了,还有什么……
现在还不是!上香请愿呢,你干嘛呀。
她娇嗔地盯着我。我陪着笑道,
我猜着你许的愿就是嫁个如意夫君,菩萨立时就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她闻言一下子笑了,甜蜜而明媚。
规矩、排场、热闹一样也没少。而立之年的我虽已浪荡半生,却娶到了心仪女子,堂堂正正有了家室。
新婚之夜,喧嚣散去后,满是结彩的房间里,只闻红烛燃燃的劈啵声。红帐下,我看向她,她只羞怯地低着头并不看我,面庞被烛光晕染,泛着柔和的光泽。
惠儿!我忍不住冲口叫道。虽然这声亲呢的呼唤已在心底里叫过无数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当面这样叫她。
她略显意外,抬起双眸看我,似星光点点。她笑了,唇边有两个浅浅的笑窝,已然娇媚至极。我一下子凑近她,深深地望着那双我从龙元寺看到起就不能忘怀的眼睛。她怯怯地要后退,我一把揽住她将她拉向我。我们面对着面,她小巧的鼻尖轻触到我脸上。她微微挣着想躲,我却迅速地亲了一下那朱唇。她立时绯红满颊。不容她躲闪,我又深深吻住她。她的唇齿间传来了如兰的气息,让这个吻禁不住又滑到了她的耳垂、下巴、颈窝,颈窝之下正透出丝丝幽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她胸前。虽然隔着衣衫,却仍能感到那一片柔软的丰满。这时我发现她在微微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问,
惠儿,害怕吗?
她马上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为何此刻我也有些紧张。我不是第一次面对女人。这之前,那些手下抢了来送给我的女人,营中军妓,甚至前年纳的那两个小妾对于我并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些床弟作乐的玩物。玩够了,就可以随时扔掉。军中武夫莫不以此取乐,那些有家室的也免不了如此。只是有时候我想到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见到龙元寺门前的那个少女,或者再见到又能怎样,我会莫名烦燥苦闷,向多少女人发泄也不会消除这去也去不掉的情思。没想到老天真的把惠儿送给我了,她是我的了,我却像一个怕碰坏稀世珍宝的乡巴佬一样,不敢轻易动她,不敢用一点强。说也奇怪,自从惠儿来了同州府,那两个小妾的屋子我再也没踏进去半步,别的女人更是不想碰。每天只盼着享受那一个时辰的见面,我规矩得像个秀才,只喜欢看着她听我说话时露出甜美的笑。惠儿好像没做什么,我却因她而变了。
现在我怀里的她仍然在微微颤抖,她慢慢抬头看我,那双眼睛美得让我眩晕,我的唇吻上她的眼睛,又一路滑下去。又到了她细腻的颈窝,这一次我没有停,也停不下来了。我扯下她的披帛,慌乱地解开她的罗裙,用亲吻将她压倒在床上,她害羞地不睁眼,直到我的身体将她盖住,她才微露秋水,似要说什么。我忙堵上她的唇,那种撕扯的吮吸一点一点袭遍她如玉的身体。她浑身滚烫,却止不住地发抖。我觉得我也在抖,却不忘对她喃喃耳语着,
别怕,惠儿,别怕,没事……
在我终于与她合为一体的那一刻,那声疼痛的轻喊里,点点艳红洒落。温暖的烛光中,她疼痛的样子都看上去那么柔媚。如果我还能压住自己,我会舍不得让她疼下去。可是我已经把持不住了,只想就此融进她的身体里,直到地老天荒。我从不知道还有这一种床第之欢,不但身在一起,心也会融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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