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徐兰秀出得门来。乍一见她,我都愣了。这还是她么?整个人又肥了一圈,上下一般粗,像个大水瓮。看来这几个月仗着身孕没少胡吃海塞。她摇摆着过来,只见惠儿脸色微沉,将友珪放下,又从我手里接过吟双,只对我道,
一路上也累了,先去歇着,一会儿吃饭。
还没等我说话,徐兰秀一把搀住我臂膀道,
是啊郡王,我陪你去歇歇,你都不知道人家肚子里的儿子也想你了,整天踢我呢。
当着惠儿的面,她这个样子让我说不出的难受,就想把胳膊抽出来,不想她却越发死死地抱着我。我看到惠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简直能让人打个寒战,身边的徐兰秀在惠儿的这一冷眼之下竟缩了一下低了头。惠儿没再说话,领起两个孩子往里走,将进门时却见友珪回过头来指着徐兰秀稚声稚气地喊了一句:
坏姨娘!
友珪!
惠儿忙低喝道,
不许胡说!
徐兰秀登时拉下脸来欲要说话,惠儿却已在推着友珪道,
友珪不能这样,去给姨娘赔礼。
友珪却抓着惠儿的手不放,反而又跺着脚大叫:
坏姨娘!坏姨娘!
徐兰秀突然松了我朝友珪走过去,嘴里还骂道,
你个婊子养的小杂种!看我不……
我想拉她没拉住,她虽然肥胖可行动一点不慢,已经窜到了那母子三人面前,抬起了巴掌。惠儿一把将友珪连同吟双拉到身后,冷脸对她喝道,
你要干什么!
徐兰秀仍举着巴掌往惠儿身后搜寻,嘴里还在继续骂:
看我不教训这个婊子养的……
“啪”的一声脆响,徐兰秀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惠儿一记耳光。我忙过去,惠儿怒容满面直视着徐兰秀,而徐兰秀也在捂着脸气咻咻地瞪着惠儿。两人对峙着,我刚要开口让徐兰秀先进去,她却“哇”一声嚎啕起来,一下子撞到我胸前嚷道,
有人打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我一把将她推开,不耐烦地道,
闹什么闹!你先进去!
她瞪了我一眼,转而又对惠儿嚷道,
夫人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惠儿冷笑一声,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徐姨娘平日里太好了,连小孩子都看在眼里,何需人教!
惠儿毫不手软的耳光,不同寻常的怒容已经让我有些意外,现在她的话更让我模不着头脑,她这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徐兰秀怎么了?我以为惠儿这句针锋相对的话会引来徐兰秀更撒沷,不想那女人却愣了愣,立时焉了下来,只仍不甘心斜眼看向惠儿身后小声道:
婊子养的就是婊子养的,吐不出句人话来……
闭嘴!
惠儿一声断喝,冰冷的目光盯着徐兰秀,森然道,
你在跟三岁小儿吵架吗?孩子有不对,我让他给你赔礼就是了。友珪是这家的血亲长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儿子,论理他是主,你是仆,你敢骂他?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也烦透了徐兰秀那张嘴,只对她道,
还不进去!丢人现眼啊!
她瞅了瞅我,又瞥了惠儿一眼,脸朝大门嘟囔着:
急什么眼呢,又不是你的,有本事自个儿生啊……
我看到惠儿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顿时一股怒火窜上心头,朝徐兰秀骂道,
作死啊贱人!给老子滚进去!
徐兰秀见我火了,这才作势啕哭着扭进了门。
惠儿低下头,紧蹙眉心,神色有说不出的疲倦。两个孩子怯怯从她身后转过来,仰脸看她,一边一个叫“娘”,而吟双咧咧嘴,眼看就要哭。我忙抱起她,哄道,
好了,乖双儿,回家去喽,阿爷变个好东西给你玩儿……哦,怎么了?你想骑马呀,好,走……
我刚要抱吟双再过去上马,惠儿却拉住我道,
夫君,你累了,快回去歇着,来,双儿给我吧。
她抱过双儿,又道,
对不住夫君了,你刚回来就……友珪啊,这段时间总是不听话。她毕竟怀着孩子,我还,打了她……你,你去看看她吧……
惠儿!没什么,
我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
只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看来以后我也得小心夫人了!呃,我是想,你别再生气了就好,她就那熊样,嘴碎没好话,别搭理她,啊?
惠儿牵动了下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只道,
进去吧。
到了后院,惠儿忽然住了脚步,看看我道,
夫君去小东院吧,等饭菜好了我让人挪过去。
我一听急道,
这是干什么惠儿?谁要去那儿!我要跟你说说话,看看孩子……
自打她怀孕,你还没回来过吧。再怎么样,有孕的女人都希望男人照顾,毕竟那也是你儿子。还有,母亲时常也在小东院吃饭,今天应该也在,你更得过去了,还没见母亲不是吗?
惠儿的语气淡淡,眉宇间尽是落寞,我这才发现她的脸庞有些消瘦了。被围城的这几个月,虽不怎么见她,可我知道她没少在军中操心,家里又是一大摊子,更有徐兰秀在……我很想说管她们怎样我就不去,可不知怎的竟一时语塞说不出口。惠儿拉着两个孩子转身欲走,我才叫道,
惠儿!你,那你,和孩子……
惠儿回头,微微一笑轻声道,
我在我该在的地方,孩子也是。他们两个闹腾着呢,吃个饭得半个时辰,就不扰你了。你,去吧。
她走了,吟双和友珪还回头张望我一下,随即也蹦跳着跟着去了。
母亲果然在小东院,正在听徐兰秀的哭诉。看我进来,越发无状,我训斥她几句,叫她老实点儿,反又遭母亲责怪。母亲怪了我,接着又埋怨惠儿打人。本来就累,耳边却不得不有这些絮絮叨叨,我没法发火,只坐在椅上闭眼听着。直到听见母亲说要叫惠儿过来说道说道,我忍不住激灵一下站起来道,
娘!行了吧!惠儿根本没错……你还嚎什么嚎!老子一回来,你就哭丧!
我指着徐兰秀又骂了一句,只对母亲道,
她那个样儿,惠儿不抽她,我都想抽她!您别再怨惠儿什么了,这几个月城被围,您儿子拿着命在前头打是应该的,可您不知道惠儿也跟着在军中操了多少心!你们在家里安稳着,还不是惠儿给你们样样备好的!都养的膘肥体胖了,还有什么可冤的!我一回来就到这院儿,也是惠儿叫我来的,不就是担心她不高兴么!怀了又怎样?我得当祖宗供着她啊?行了,既然你们不愿看见我,我走就是了!
母亲见我真发火,反倒不说什么了,忙一把拉住我道,
三儿!你看你,兰秀怀着孩子还叫你媳妇打,还不让为娘说说了?我也没说要怎么样,知道你媳妇能干,好着呢。行了,快上炕歇歇,兰秀可惦记你呐!
正说着,惠儿派人来上饭了。我无法,只得听着徐兰秀的聒噪跟她们一起坐下。
直到晚上,我也没再出这个院子。母亲吃了饭就走了,徐兰秀知道白天那件事不能再争个什么来,便也不再闹,只是贴着我,又讲好话又按拿。本来想她既有孕,我就不歇在这儿,可她跟以前一般无二的引诱撩拨着实让我不能把持。我还想轻点儿,可她却一个劲儿的媚声浪气,直到身体的**完全将我淹没再无暇他顾。如此几天过后,我终于明白,我对徐兰秀,白日里骂她再凶,晚上依旧还会与她纠缠在床上,贪恋她那滑软丰满到肥腻的身体,每当那个时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就被我抛到一边。她跟我说的那些下流情话,我也照单全收,甚至还会反过来挑逗她。只是早上清醒过来,我会后悔又跟她上了床,会自责仍没去惠儿那里。可是不出一个时辰,大小事来报,各色人等来见,我也顾不上再琢磨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
就这样半月后,蔡州探报到了,带来了秦贼的新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