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我从蔡州城离开后,秦宗权就让敬翔和他的手下破围为目的重新布防。而那时联军攻城正猛,城内贼军历以三个月的围城,又眼看蔡州城要土崩瓦解,早已人心惶惶,敬翔察颜观公,趁机劝降了一员早就对秦宗权心怀不满企图另有所谋的贼将申丛,敬翔将自己诈降秦宗权的实情以告,并以性命担保许以申丛投诚后的高官兵权。联军下了西城门正要大举进兵之际,申丛带兵突然倒戈将秦宗权拘押住,并以此跟敬翔要求联军停止攻城。他是想看看敬翔说的话到底真不真,到底管不管用。秦宗权正在申丛手中,敬翔只得在贼人的监视下去面见赵犨和朱珍,说明原由让联军暂缓攻城。现在说申丛打算将秦宗权押解到汴州,将功赎罪欲以此兑现大唐的高官兵权。而联军的粮草后继也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很多事堆积起来等他处理。他却不离开驿馆一步欲要让侍卫传话一件件交待下去。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但事关重大,最后攻蔡州城时他不在军中,接着又好几天也不在,时间长了难保引起别人乱猜测,便让他不必顾虑该去军营就去。他却摇头道,
那些有什么要紧的!我不能把你和儿子扔这儿不管,一想起你被贼人给劫了去受那些罪,我就……再说我交待给他们也一样!
我再三说自己无妨,劝他亲去处理,他还是不应。我只得道,
我听说咱们来的第二天,赵军使从前线就特意派人来将这驿馆清客了。如今这里上下都是你的人和赵军使的人,能有什么事?我都下不了床,要好起来也不在这一两天,你去吧,不必为了我……
我住了话头想了想,又看着他道,
不过也别太久,我……等你回来。
————我望着惠儿,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那几个浸透虚弱的字。她在说等我回来么?经过那些失去的伤痛,我没有一天不在盼着惠儿回心转意。偷偷探望,上瘾似的写信,寸步不离悉心照料,只希望能融掉她心中的坚冰。虽然渴望,却自思伤她至深,不知实现在何时。而一向寄托惠儿对我牵挂的那句话就在这一刻暖暖地不期而至。一股强烈的喜悦刹时袭来,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禁一下子俯到她面前,模着她的脸颊叫声“惠儿”。她躲开我的目光,只道,
去吧,早去早回。
我没有起开,那股子喜悦又让我试探着对她笑道,
好,听你的惠儿,那,我去两天就回,后天的这个时候我一准儿回来。不过,好惠儿,能不能……这多久了,你都不叫我夫君了么?叫我一声,我去的才放心呀?
我的喜悦没有带给惠儿,只见她眼睑轻轻动了一下,疲惫地叹声气,并不言语。她刚才是故意那么说让我安心去做事的么?不过也够了,至少惠儿在为我着想。我随即转念笑道,
跟你说着玩的,想让你笑一笑。你心思欢喜些才恢复得快。
窗外天色已大亮,我又嘱咐了惠儿几句才离了驿馆登马回营。
——他没有食言,两天后就回来了。一见面就问我觉得怎样,吃的如何。又模了模摇篮里的儿子,满面喜色。他说已传令联军大部分撤走,只留赵犨和张全义的部份人马驻守大营,以防有变。那申从拘了秦宗权,已控制了蔡州城中所有人马,只待他亲自押秦宗权去汴州。我很想知道那个曾经舍命救我出贼巢的人现在如何,便问道,
那,敬先生,怎…样了?
他笑道,
敬翔啊,很好,我已让张归霸一部进蔡州城了,和敬翔一起看着那帮新投诚的贼军。敬翔又传回话来说申从好像不太老实,但目前也没有大碍,毕竟秦宗权不行了,他们还想如何折腾?我只让敬翔他们看紧点,一旦有异动见机行事即可。
这么说,敬先生还是身处险地?
他从摇篮上抬起头来,看看我道,
这个,也没什么。你想啊,当时他在蔡州城,虽说也是借了秦贼上下人心离散的时机,可也毕竟是一个人想法子将秦宗权逮了,更何况现在有张归霸在,那申从也比秦宗权差一大截子,能掀起什么浪来?他不老实,敬翔已经察觉,还怕个什么。没事儿……
他说着走过来,坐到床边上,握起我的手,又道,
惠儿,你,是不是一直很担心敬翔?那天你一醒过来就让我去救他……
我没表现出特别的,难道是在不自觉间让他看出什么了么?可我与敬翔那些非常情况下的不应该,对我来说与情爱无关,只是无以言表的感激、负疚……还有些面临生离死别,身处险地以命相依下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望着他,平静答道,
敬先生是我和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不希望他是真的以命相换。他既非武将,也非例常随军的,这回却只身一人入险境,想来都是因为我被劫而使联军陷入被动之故。他即是为救我,更是为了联军最终取胜。我心下感激,只希望他平安回来,有机会好当面致谢。怎么?你是……
哦,没什么,是该好好谢他,等回了家吧。其实,敬翔他,他很聪明,可我一直纳闷儿,他一个人去跟秦宗权说什么了,姓秦的那般暴虐的人物,怎会那么听他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问我了,我不安地暗想这件事会成为一个隐患,却只得轻描淡写道,
我被秦贼关在一间屋子里,什么也不知道,只在那天晚间见到了敬先生,他跟我说明天一早秦贼的人送我出城到五羊庄,别的,我问他他也不说,只叫我明天万事小心。我也奇怪着呢,不过敬先生做事自有分寸,他既不方便说,我也就没再追问。还好现在都没事了,还管那些干什么。你刚回来,也乏了吧,快吃上饭歇歇去……
一连又在驿馆住了几天,而宣武军和义成军以及其他几路大军正在陆续撤离蔡州大营。他虽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也想尽快赶回去,只是担心我撑不了路上的车马劳顿。我便告诉他可以跟着大军回汴州了,他却说要等我能下床了再说。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找辆大车来,放了几条棉被在里面,又塞了几个手炉,抱我躺进去。儿子自有孙氏一家带着和雁羽紧跟在后面的车上。
一行人自陈州驿馆出发,向汴州家中驶去。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