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子文,他回到客栈后心中郁闷,向酒保沽了一坛酒,把自己反锁在房中,就抱了那坛酒,发狠地灌进嘴里,直喝到天昏地暗、头脑沉沉,这才觉得胸臆的烦恼随着酒意渐渐淡去,就在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解月兑般的轻松和愉快。“真是最美好的时光,只可惜……罢了,罢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苦笑道,在这之前,他还从未放纵自己醉酒,明明已经醉了,心底那个念头仍清晰明了,那个十年来已慢慢浸入他骨髓和灵魂的念头。他明白,这样的****恣意只这一次了。他叹了一口气,苦涩一笑,醉意渐渐袭来,只觉上眼皮沉重如铅,终于支撑不住,倒头大睡。
“大哥,你怎么了……醒一醒……”意识朦胧中,有人在晃他的肩膀、拍他的脸,那呼喊声在被酒精麻痹的意识中渐渐清晰,他豁然睁眼,本能得挥出一掌,还好那人躲得快,虽如此,也觉掌风凌厉,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是我!”
赵子文这才看清眼前之人,那人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白净脸,一身蓝灰色的寻常布衣,倒是眉目英挺,颇有几分神采。
“小松,你怎么来了?”赵子文如释重负,翻身坐了起来,只感觉头重脚轻、视线恍惚,暗忖这客店老酒劲儿厉害,实在是酒鬼福地。
“这三天没有大哥的消息,我怕您有什么不测……”那人神情略带尴尬,直愣愣盯着地上摔碎的酒坛,一屋子酒气熏人。
子文暗暗心惊,想不到自己一觉睡了三天,这三天就算有人把他杀了他都未必知道,“我没事。”
“昨日收到主母的飞鸽传书。”
“信上怎么说?”赵子文直视那少年。
“问您进展如何?”
“狗贼得着势,底下人还不众星捧月地巴结。这些日子我倒见了几个要紧人物,探了探口风。”赵子文眯了一下眼,鼻中轻嗤一声。
“怎么说?”那少年的眼神登时变亮了几分。
“十几年前的旧情义怎比得上自身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紧要。”子文冷笑道。
“小人!一个个全是苟且偷生、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人咬牙切齿道,他年纪不大,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却绷着一张脸,有几分滑稽。
“蝼蚁尚且贪生,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子文淡淡道,这些年他经历得多了,很多事情已看得通透。
“大哥,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去探探路。”
“贼巢凶险,不知已有多少好汉折在里头,大哥多带些兄弟!”少年皱起眉头,胸口起伏,更兼握紧双拳、咯吱作响。
“不必了,人多反而麻烦。”
“大哥——”少年不自觉低吼一声。子文瞪他一眼,他便没了声息。“大哥,千万小心!”
“我会的,小松。”他顿了一顿,又说,“我醉酒的事不要跟她说。
“是。”
小松重戴上斗笠,头一低,出了门。四海客栈仍是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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