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他与安晴的第三次搭讪,平均一个多小时一次,每一次都不动声色,圆滑十足。
安晴终于铅笔一顿,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意,说道:“没确定,随心而止吧。”
他盘膝而坐,脊背自然的挺直,左手托住记事簿,右手夹着绿色的红木铅笔,修长的手指细腻异常。
中年男子终于赢来安晴的回应,徐徐又问:“是去旅游的吗?现在的学生是要放松放松,我儿子十一岁了,最近开学,他一直与我冷战,说学校是抹杀他性格的监狱,他坚决不能自投罗网,弄得我笑也不是打也不是,呵呵~~~~”
“不是旅游。”
安晴在记事簿上将刚才写的东西划去几行,一边思量着修改,一边轻轻地说道:“一个人流浪呢。”
“呃?”
中年男子脸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几分诧异和关心,“流浪?是离家出走么?有熟人在外地吗?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的……恩,就像你刚才对那个小乘警说的一样……呵呵,我多嘴了。”
安晴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清澈幽黑:“不,谢谢你的关心。”
中年男子被安晴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动,笑容越发真挚,说话也很不惹人厌烦,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成熟男人的儒雅稳重魅力确实有些浸透人心的感染力。
而安晴也像是被他感染了一样,放下记事簿和铅笔,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谈了起来,不知不觉的,话题谈论到某一个著名的导演身上。
“……听同学说,《洛丽塔》就是他的作品,里面那首主题曲挺好听的。”
“《洛丽塔》?没看过,整天批改文件累死累活的,粗陋寡闻了我,呵呵,那部电影你看过吗?”
“没,我那同学是女生,他总谈论伤感悲戚的浪漫爱情电影,我只是受不住他,听了他推荐的主题曲。”
……
一旁躺坐着喝水的迷彩军服青年在听到中年男子将话题引导那个导演身上时还不在意,一直听到他循循善诱,终于说到《洛丽塔》,他才突然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
于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中年男子投射在安晴身上的**暗色眼神,又见安晴依旧毫无察觉的清雅宁静模样,他眼底深沉,收回目光。
《洛丽塔》是一部比较出名的老电影,青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恰好听说过,那部电影讲述的是年轻小女孩与老男人的爱情……
安晴一如最初的坦荡、清雅和真诚,像是纯洁的一抹亮光,对社会的肮脏和黑暗根本没有概念和防备。
他清俊大方,自然优雅,他的微笑或许在别的地方,比如一个幽静的公园,比如青春少年少女之间,或许还不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在这混乱的、喧嚣的、粗鄙的、丑陋的铁皮火车箱内,如此纯净和俊雅的微笑着的少年,简直像是浑身都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在一句一句声音清醇的少年说话声中,身高中等、身材标准、没有什么发福迹象的中年男子越来越显得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眼中的热切光芒也不经意的暗了又暗,甚至他、他将西装搭在胳膊上,遮住了两腿之间的突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兹周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准备。”
随着火车逐渐放缓速度,温柔的女声从火车广播中响起来。
安晴将身旁的记事簿和铅笔都装到旅行包中,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在这样密封窄小的空间中窝着,让他浑身都有些压抑的疲惫,他自然而然地伸了伸懒腰,胳膊望头顶抻了抻,t恤衫上挑,紧实细瘦的腰线勾勒个彻底,隐约显出紧实平坦的光滑小月复。
“呼——”
安晴长舒一口气,感觉舒服了很多。
中年男子笑容依旧,面色淡定,眼神瞥乎地从安晴腰上而过,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我到了,听说这里有个古镇不错,正好下车去玩一玩。”
安晴一个懒腰舒展了身体,弯腰拾起旅行包,单手搭在肩头,转身向车门方向走时,回头礼貌地向中年男子微笑道别。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笑着说:“你也是兹周站?”
说着话,将手中被他展开无数次的报纸卷起来,手中向上面硬卧一捞,把公文包拿在手中,“我正要下车,你有什么要我帮忙拿的东西吗?”
“呵呵,真巧。我就这一个包,没什么要拿的。”
安晴笑得有些亲近和开心,真诚得让人心热。
在这里,火车只停留五分钟,距离x市还有两千多里路程。
安晴和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谈笑着离开,安晴说话依旧很少,那中年男子却像是他萍水相逢的君子知己一样,儒雅得十二分成熟,亦父亦兄的姿态很容易让迷惘的少年产生依赖。
“任性无知。”
一路除了最初和安晴搭讪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的迷彩装青年看着他们的背影,面色沉了下去,声音低沉地嘀咕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男式机械手表,皱了皱眉头,计算了一下时间,将旁边杂志装进包裹,起身也跟着下了火车。
出了火车,外面已经是傍晚,夜色从天幕弥漫着飘下,到处都透出神秘意蕴。
兹周站虽然小,但是下车的人依然很多,这里有两座职业学校,许多大学生模样的少年男女背着包,拖着行李乱糟糟的向站外行走。
安晴和中年男子在前面,迷彩军服青年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缓缓跟在后面,他听力和视力都极好,能看到安晴礼貌的微笑,能听到他似乎因为身处陌生地方而拘谨的话语。
“哎。”
走出火车站铁围栏的时候,安晴忽然被横着的铁棍子绊住,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小心。”
中年男子连忙体贴关心的扶住他。
安晴站直,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一边摆月兑他的手,保持着一尺距离:“没事,只是我有些轻度近视,平常不戴眼镜没事儿,到了晚上就加重了,有点夜盲症的情形。不碍事的。对了,您的家是在这里吗?”
中年男子说道:“不是,我是出差,在这里只停一两天,需要找酒店住。还有,你也别叫我‘您’啊‘您’的,我姓吴,你叫我吴叔就行。你呢,准备到哪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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