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味的跑,跑过什么地方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整个矿底黑黢黢的,我觉得现在身处另一个世界,没有坍塌着的矿井,没有逃难,宇宙都到了尽头。我想,在我出生之前,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它癃闭着身体,在漫长的时光隧道里孕育着一个时机。我迫不及待,为这无尽的等候慌张不已,绷直身体奋勇前进,拨开任何试图阻止我的阻碍。
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我就来到了光明之中,四处扬起的灰土呛得我不住地咳嗽,我只希望咳出的眼泪能把这个地方冲洗干净。
尘埃落定。
我看清楚了周围,身后是已经塌堵的出口,周围是高山流云,我面前,有大片人群,都在静静望着我,他们说他们也是从井底逃生的劳力。
我努力在他们之中寻找一张熟悉的脸,却怎么都找不见,我大喊,“李作乐,你在哪里?”
“李作乐,你在哪里……哪里……”山上的回音一遍又一遍。
我冲出人群,累的倒了下去,阳光刺眼,我把脸埋在草丛里,脑子空白一片,不敢想如果找不到他我该怎么办,恐惧感就像身下的尖小石子一样咯疼了我。
我心里反复想着师父曾说的那句话:生命没有那么脆弱。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师父说的不可能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歌声,正是在矿井里监工唱的那首,我吸了吸鼻子,想,我这么快就开始怀念他了。歌唱的时间很长,从独唱转变为二人合唱,我猛地直起身子,心里一喜,朝着歌声的方向跑去,大喊着,“李作乐,你个大混蛋。”
李作乐和监工一左一右坐在山坡上,监工说,“李兄弟,我说的怎么样,她绝对没事,一听到歌声准就冒出来。你看,出来了吧。”
李作乐笑的很欣慰,说,“大难不死,你还不快点来给我抱抱庆祝一下。”
我走上前去,一把把他扑倒,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语言是多余的。
至于小扁和马车,与其说是我们找到了它们,不如说是它们找到了我们。
经过这两个多月,小扁看起来比以前更老了,每次看到我就会像狗一样甩尾巴的特点也有所迟缓。
我心疼地模模它瘦弱的脊背,我觉得它是在怪我,我没有照顾好它。
监工说小八跟其他的人全都不见了,我们怀疑是不是全都被埋在了井底下,然后立刻意识到这个想法的不人道就改变想法,认为他们可能跟我们一样逃生了,然后一起去了某个地方。
监工进城后与我们分别,他说他要去找个好点的工作,他现在明白了,有组织的地方不一定是好地方。
我想,他一定还在为没有分到的房子耿耿于怀。
我问李作乐将来是不是也要操心房子问题,他说,“只要有目标这就不是问题。”
在俗世我们都不可避免的世俗,目标那种东西,谁知道呢,实现了小的就还有大的,永无止境。我现在一门心思的想找到生我的父母,我想知道,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后我的下一个理想会是什么。
这就是我,打算少,没什么头脑又目光短浅,用李作乐的话说,注定不是干大事的料。我觉得不是我干不成,是我没想干。把生活织就出一片繁华似锦,那不是我的理想,我要的很简单也很不简单——快快乐乐生活——与爱的一切一起快快乐乐生活。
一边想着这些店小二已经把饭菜一个个端了上来。我悄声对李作乐说,“包袱里的银两都没了,兜里只有喝口茶的两文钱,你还点这么多菜。”
李作乐还没说话,店小二上完了最后一道菜,说,“这些菜都是那位公子给二位点的,他说故人相逢,谨以此席聊表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我疑惑看向店小二所指座位,空无一人。
小二挠头,说,“刚才还在。”
李作乐问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还有旧识,我表示我跟他一样迷茫不可知,兴许不是什么故人而是认错人。
月复中空空如也,岂有对着一桌子丰盛饭食不吃的道理。
有人已经提前动筷,这个人既不是李作乐更不是我,我见此人吃的甚是理所当然就想,难不成请我们的就是他?
他见我和李作乐愣着,就招呼我们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我们答应一声,心想看来是他没错了。
李作乐说,“朋友,我们可相识?”
那人说,“今天才认识。”
李作乐说,“如此说来也是缘分,我敬你一杯。”
那人举杯,说,“好说好说,一看就知道你们江湖上行走的,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先干为敬。”
我说,“话虽如此,但像你这么豪爽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那人说,“这都是二位为人不拘小节,这才结下此缘。到了这儿,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仁来风,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哦对了,提醒你们一句我这个人不常在家呆着,不太好找,所以没什么事你们别找我,免得麻烦。呀,我时间到了,先走一步,二位好友慢慢用饭,哦,对了,差点忘了,再提醒你们一句,晚上小心点。”
我还没问我们小心什么,仁来风已经风一样地跑到了外面,我说,他可真够人来疯的。
李作乐认为可能是这家店不安全,反正我们也没钱住店就干脆去别地看看。
当你想看点什么的时候,往人多的地方去总是没错的。
我和李作乐穿过两条街,果然找到了聚集很多人的地方,我们挤了进去,听到有人在念墙上贴的征婚启示。
原文如下:
本人白员外,丧妻,相貌端正,有良田百亩,房舍几院,腰缠无肥肉有万贯,膝下儿女一双。晚年孤独,爱好饮酒打斗,欲招上门女婿一枚,有意者请见告示后速来报名参加,提供吃宿,免费培训,报名日期截止于决战日,决战日为中元夜,决战地点为子矜楼之巅。
围观的人群纷纷表示白员外这个征婚启事写的很有创意,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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