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兰香笑嘻嘻的道,“紫萧姐姐跟在大小姐身边懂得真多。”
林玉容道:“你跟着五小姐也能学不少啊!”
酒过三巡,林家小姐和丫鬟们微微有些醉了,都懒懒的倚着栏杆,说着话。只有于晖和黄勤,还吆五喝六,你一杯我一杯的。
林玉容吃了一口茶,道:“七弟,别喝得太多,晚上你还得回去呢!”
于晖没有听见,林玉容也懒得再理会。
林玉盈靠在林玉容的肩上,“姐姐,你管他做什么?回不去就让他在院子里睡一晚上好了……”她嘻嘻的笑着,喝了一口茶。
于晖那边却听见了,嚷道:“五妹妹若不嫌我脏了你的院子,我就在这葡萄架下睡一夜好了!”
“他现在和你杠上了,”林玉容笑道,“原先总是抓着我不放,现在我可解月兑了。”
“今天的月亮可真好……”她靠在林玉容身上看着悬在半空的月亮,“不知道现在弯弯在做什么呢?哭了没有?”
“我也想弯弯了,还有阿满……”
许端在对面道:“她们很快也就回来了,倒是二姐姐,你这一去,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林玉婉酒量浅,此时只觉得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浑身乏力,伏在梅影的身上,“那就让大姐姐早点嫁,我就早点回来了!”借着酒劲,她开了一句玩笑。
林玉容道:“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贫嘴了!”
“哈哈,”林玉婉大笑两声,“都是跟盈儿学的!”
“二姐姐真会赖人!”林玉盈嗔道。
“我看这话一点没错,盈儿的嘴最伶俐不过,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能随了谁,还不就是三舅舅嘛!人家可都说三舅舅有张仪之才,生的是三寸不烂之舌……”
“我看是!可见父亲偏心,我和沁儿、绮儿都生得笨笨的……”林玉婉吃吃的笑着,用碗里的花生米去打林玉盈,林玉盈毫不客气的还击着,一不小心打中了许端,许端那里肯饶她,却又不小心打中了林玉容和紫萧,这主仆两人就合起来去打许端和林玉婉,林玉婉就坐直了身子拉着梅影一起扔花生米……
一时之间,花生米满天飞!
兰香那里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一见这阵势,也不困了,也不乏了,竟然跑到厨房去找花生来救急!
于晖不屑于和女子玩闹,拉着黄勤躲到一边去喝酒。
正当兰香从厨房抱着一罐花生嚷着“我来了”的时候,院子里的笑声、吵闹声却停止了,风也在那一瞬间凝滞了——
兰香就要抱着花生往回跑,却听见秦氏喝道:“站住!”
兰香只得停了下来,听见秦氏脚步匆匆的向她走了过来,兰香忙回过头来,躬身道:“三太太。”
秦氏掀开盖,抓了一把花生出来,“哼,有你们这样暴殄天物的吗?”她将花生丢了进去,向葡萄架这边走来,用严厉的眼神一一扫过林玉容、林玉婉、许端和林玉盈,最后落到林玉婉身上,“我寻思着明天咱们就要回北宁了,差不多你也该回房休息了,可我进去一看,竟然没有人!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林玉婉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一声不敢吭。
林玉容道:“三婶母,都是我不好,没有约束三位妹妹,更没想到婉儿明日就要回北宁了,只想着姐妹们难得聚一聚,就忘了时间……”
“容儿啊,你是大姐,如今又操持家务,怎么能这样子由着她们胡闹呢?”秦氏语重心长得道,“你看看,这满院子的花生米!这也是粮食啊!也是用钱买来的!你们生在公侯之家,是你们前世的造化好,不愁吃不愁穿的,可也不能这样浪费吧?”她的眼神落在搬着花生米的兰香身上,“把这吃剩下的胡乱丢弃已经十分不对,竟然还到厨房去搬来一罐新的花生米,这又怎么解释?”她的目光投向了林玉盈,这是她的丫鬟犯的错。
林玉盈毕恭毕敬的道:“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一没有以身作则,二没有好好管束下人,请母亲责罚。”
“盈儿,”秦氏道,“我当我这小半年不在,你长大了,一回来都听见老太太、大太太、你大嫂二嫂的夸你,我是真心的高兴哇!可我断断没想到,你搬到这梨香院来,就把这里闹得乌烟瘴气的?你对得起死去的周姨娘吗?她要是知道你纵容丫鬟去厨房搬来花生米打闹,该多么的寒心呢?”
林玉盈低头不语。她只想问秦氏一句,你记得周姨娘是怎么死的吗?
兰香道:“三太太,五小姐没有纵容我,是我自己的主意。”
“闭嘴!”秦氏呵斥道,“今天都先散了吧!五小姐没有好好管束下人,罚月例一个月,禁足一个月。兰香,身为丫鬟不知柴米贵,林家容不得这样的人,打发人把她卖了!”
“三太太!”兰香发出一声惨叫,花生米罐子掉在了地上,她的酒彻底的醒了。
林玉盈道:“母亲,兰香刚来,不懂规矩,以后好好教就是了……”
“我知道你现在也学着管家了,但我在这个家里说话还是算数的。”
林玉盈无法反驳。
“母亲,”林玉婉道,“这件事儿本是由我而起,是我先拿花生米掷盈儿的……”
“够了!”秦氏道,“你以为我就不罚你吗?只是你明天就要跟我回北宁了,等到了北宁,你自然是躲不过的。”
“母亲,女儿愿和五妹妹一起留在宁都受罚。女儿有错,就不该跟母亲去北宁……”
秦氏气得青筋暴露,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儿啊!“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还请母亲不要卖了兰香,”林玉婉恳求道,“她年纪还小,好好教就是了。”
秦氏愤怒的瞪了一眼兰香,又阴狠的扫过林玉盈,挤出几个字来,“好,由着你们去吧,我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秦氏恨自己不该回来这一遭,回来一趟,平白的就折损了一个女儿。她越发恨林玉盈了,恨她那张酷似周姨娘的脸,想到这里她就头疼不已。那个死丫头太会笼络人心,她花了那么多心力,将林玉婉成功的送入了京城名媛社交圈,林玉盈靠着一顿葡萄架下的自酿葡萄酒就这样把女儿留在了宁都!这个死丫头就和她的母亲一样,生来就长了一张会勾人魂魄的脸……
女儿,是她生的。她不怕。何况,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嫁给她的亲侄子,到时候也会在北宁。至于死丫头,她也该好好考虑她的婚事了……如何能让外人看起来嫁的风风光光,实则嫁的一塌糊涂呢?重要的是,嫁的越远越好!这样,就不会将她的小儿子勾走了。
想到林悯,她还是很开心的。林悯到底是她倾尽一生的心力教导出来的,会真心向着她的。
远在京城的林悯,放下了手中的书,接过了乳母送上的绿豆汤。
“嬷嬷,母亲什么时候回来?”林悯喝完了绿豆汤,将碗放在桌上。
“五爷真乖。”兰嬷嬷慈爱的道,“应该是快回来了,五爷想三太太了?”
林悯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把五姐姐带过来?要是五姐姐不过来,咱们过年的时候回宁都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兰嬷嬷道,“五爷要是想五小姐了,就写封信给五小姐?”
林悯摇了摇头,“我怕母亲知道了,不高兴。”
兰嬷嬷没有再说话,这真是为难了这一对姐弟了。
“我现在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去考取功名,到时候我就去求母亲,把五姐姐接过来和咱们一起住。”林悯振奋了下精神。
“五爷真有志气。”兰嬷嬷赞道。
林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嬷嬷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会书,就去睡了。”
“哎,五爷别太晚了,熬坏身子。”
“嬷嬷放心,我不会的。”
兰嬷嬷欣慰的退了下去,合上了门。
林悯翻开书,仔细的看了起来。他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五姐姐成了他用功读书的动力,或者是由于那个他十分讨厌的于晖吧。
那次他去向大表哥秦澄借书,听到大表哥书房里有人,就想站在门口等一会儿,就听到了于晖的声音。
“……就是他了!当时林家的两位小姐一唱一和的,求着我大姐姐将他送到我们于家学堂,我看不惯他那副女里女气的样子,实在是太窝囊!可我见那二小姐和五小姐又十分真诚,又想诚心扫一扫沈渊的面子,就去求了祖父!哪里想到,人家不乐意来,倒白白便宜了姓沈的小子!你说这个林悯是不是天生的好命?”
秦澄淡淡笑着:“那倒是。沈四爷在北宁想拜安先生为师不成,这才去于家,可是我这位小表弟,于家不去了,到了京城又成了安先生的弟子了。”
“哈哈……”于晖大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同情沈渊了!”
“你是同情他吗?是幸灾乐祸吧!”
“秦大哥懂我啊!”于晖笑道,“可我觉得那位五小姐真真挺可怜的,为了这事儿,三太太不待见她,把她一个人撇在了宁都……”
秦澄也略感惋惜,“盈妹妹的确是很好的,只可惜是庶出。林家为了我姑母的原因,对五弟的身份一直讳莫如深,五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盈妹妹是真正的一母同胞,姑母这一来北宁将他们两个生生分开,恐怕是想彻底断了盈妹妹和五弟的联系!”
“嚯,”于晖道,“三太太够狠啊。”
林悯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连大表哥也这么说……可是母亲,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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