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殷一愣。此时,他忽然完全懂了。
他环视八人,点了点头,叹道:“你们的确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亲人。”
他对诸人弯起眉眼,淡笑起来。诗画般的声音里满是欣慰的笑意,他说:“我答应你们。”
八人一起惊讶的看着他,疑惑:“我们还没开口?”
“不就是保护你们的少主人么?虽然我也不明白什么武神天赋,是个名不副实的武神,也不知应当如何保护别人。我能隐约感觉到,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是不会选自己的安危……”
珞殷说到此处,看到八人脸上都是惊讶,反而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在羽山入关之时,安抚那个小丫鬟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什么白景麒麟帝昭梦得天启?不过是个会将他人之痛都拦到自己身上的人。
“你们怕那些只想要‘白景’的人,不把他当人看待,对么?”
他话一出口,八人中的六人突然一起愣住,余下两位便是那始终捉着他左右手袖的姑娘,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珞殷被二人哭得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言语。就见重伍把两个姑娘拽了回来,轻轻的拍了拍她们的头,有些无奈的对珞殷道:“见笑了。”
珞殷急忙摇头摆手。说起来也应该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话,才让这二位姑娘哭了起来,多少他也有错。八人刚要开口,却见他又冲八人摆手,道:“当真有个万一之时,我必定尽力而为。”
他郑重其事的允诺让八人露出了安心地表情。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您有何事就请吩咐吧。”
重元带领其余七人,对珞殷甚是尊敬地抱拳一鞠。
珞殷也向八人回了礼,偏了偏头思索了一阵,才开口说:“你们去见见他吧,悄悄地,哪怕是让他觉得在做梦也好。”
“……”
“你们内力全失,又为他藏了这么多事,他挂心你们也很自然。”
“八重烟雨,此生有誓约在前,绝对不会泄露半点关于少主人的秘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很担心你们。”珞殷说着,又对众人笑了笑,声音十分好听地道:“就当是兑现你们刚才允给我的那个‘吩咐’吧?这样也不算违反你们那奇怪的家规。”
他话音一落,就见方才止住哭声的两位姑娘又哭了起来,其他诸人也是眸底闪烁着些许水雾,感慨万千。
不等他再次开口,就见八人朝着他伏身一拜,随后沉默地转身,四散开去。
珞殷目送诸人走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凌云无双,轻不闻地叹了口气。
“那倔得要命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八人里的谁……?”
他叹完,便离开这片大道楼台,开始往人多的街道走。没走几步,便探手模了模还在自己怀里揣着的钱袋,偏了偏头,略做思考,开始向着路边较贵的酒楼打听:
“有没有一个穿月白色服又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人吃了霸王餐?”
睚欣一个人无甚所谓地在街道上溜达,走没多久,肚子就饿了。路边随便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溜达进去要了一桌子的菜,吃到途中一模钱袋,才想起来银子根本不在自己怀里揣着。
他愣了一会儿,才急忙趁着伙计不注意从窗口窜了出去。
之后,他又闯了几个小吃摊子,两家土产铺子……就听身后浩浩荡荡一众人追着喊:
“吃霸王餐了!”
“抓住那个没给钱的!”
这些吼声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遥远。
似乎在遇到珞殷后,就没再生过吃饭、住店和买东西不给钱的事。
说到钱,还不都是因为他自己把钱袋丢给别人,才会一毛钱没有,被追得到处跑。
睚欣模了模身上,现行囊其实也不在自己手里。
这一路上越想越郁闷,边到处顺东西吃边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慨。
若是知道早晚要分道扬镳,又怎么会把随身的钱袋和行囊丢给别人。
睚欣就这么郁闷地溜达到了晚上,找到一家在城中极不起眼的客栈,上了屋顶观察一圈,现有一间上房没有点灯,觉得应该是没人投宿,便依墙而上,挑开窗闩,蹦进了屋子里,把窗户一关,抽了床上的幔帐往门上一挂,再挡住窗户,把灯点起来拿到床榻边,调到最暗。
他坐在床榻边,盯着微微摇曳的火光起呆来。不多一会儿好看的眸子盈盈的一转,又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他陡然抬起手,扬向半空,喊了一声:“肉和酒。”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微微摇曳的火光,再无其他响动。
他的手扬得有些酸了,上方却还是空无一物,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凭空出现,自然也不会那么巧落在他手中。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微微扬起两边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映着火光很是好看。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下一刻,他便拉开被褥,蒙住脑袋,倒头睡觉。
他做了一个梦,虚幻却又真实的梦。
梦里,他又见到了那八个穿着烟青色衣服的男女。
有几个的脸孔还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模样,有些却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苍老许多。
第一个凑到近前的是是个温柔的圆脸姐姐。
他记得她来得最早。
她抚了抚他的头,手心温暖的触感从顶透过来,让人很舒服。
“重伍。”
他喊出这个名字,而这个人却趁他眨眼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迷糊的醒过来,看见晃动的灯火里站着一个人。
脸孔普普通通,一切情绪都清楚的映在那双眸子里。
真切诚然,没有半分虚假。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人伸出手来,微微卷曲,用两根指背轻轻一碰他的脸,轻若无物般地抚了一瞬。
他的脸微凉,而那人的手却有微微暖意。
然后,那人收回了手,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其中一柄凌云无双,放到他怀里,并用极其好听的声音,问:“我让他们来见你,有见到?”
指背上似有若无的温度还留在他的左颊上,让他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过了半晌,他才低下头去,无声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逆天劫数。”
这么容易就破了重家守护了千百年的誓言。
“你说什么?”
“我说,你饿了没?”
珞殷点头:“现在去找还夜宵铺子应该还开着门。”
睚欣跃下床榻,打开窗户就想往外钻,却被珞殷拖了回去。
“走门!”珞殷愤愤道。
睚欣一摊手,道:“好吧。”
“还有!”
“什么?”
“我相信你所言非虚,你也要多允我几分信任。”
“……”
“还有!”
“说。”
“以后有什么要早些说出来,一同应对。”
“啰嗦。”
“还有!”
“怎么还有?”
“不许再说什么分道扬镳。”
“……”
“嗯?”
“……嗯。”
三日后,清晨,天色刚明。
君迁子继续挂着那张瘦弱书生的面孔,骑着自己那匹不需要拽缰绳也会自己走的瘦马,离开甲进,朝着西南方向缓缓前行。
一路上,他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直到听清了后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君迁子回过头,看见一匹千里良驹上坐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自言自语的往前赶路,却也是不拉缰绳,任由那匹马自己走。
“哎呀,相请不如偶遇,这位先生也是在赶路?”
君迁子颔首,又摇了几下扇子,就见那个少年已经打马到自己身侧,自来熟地与他并驱而行。
“先生这是去西边,西南边,还是西北边?”少年问。
君迁子看少年显得亲切,便也不避讳的答:“西北。”
“哎呀!同路啊同路!”少年高兴非常,身下的马匹也飞快溜达出一大截,把君迁子和他是瘦马甩在身后,接着少年又急忙勒马,驻足等待君迁子赶上。
“看先生内力不弱,莫非也是去参加比武擂台?”
君迁子不点头,细细地打量这位少年。
方才他马匹上前,让他看到那人背上的柱状布条,与嵌入他肩膀的重量,目测接近六尺,显然是棍形的铁兵器。
说起拿金刚铁棍做兵器的人,不久前他恰巧在龙泉城被淄州与蜀地围城的时候见过。此人在龙泉北门带着五千兵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并非是江湖中人,身手却远比江湖高手好上数倍之多。不久前,听闻当日守城立功最大的人,除了张杞辰,便是他手下用金刚铁棍的副将。
“听闻宁将军一套金刚铁棍用得奇好,风行雷厉,世间少有。”
宁堪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有些惊讶地回身仔细打量这个拿着扇子摇来摇去的书生。
看他打量自己,君迁子也稍稍泄出些许内力,显然比宁堪方才探究到的要高出些许,让他难免更加惊讶。
“请问阁下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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