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正一见,忙快步走了上去,他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大哥,他们”思正哭哭啼啼“要抢我苹果。”
李朝正看着委屈万分的弟弟,一股怒气直冲胸腔,双眼瞪得难见的溜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抢苹果?”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这位师傅,我们是集市管理处的,你们卖苹果要凭票的”两个红袖章,一看来了个气势不凡的人,当时就怯了,一个稍高点的红袖章大着胆子解释了一下。
李朝正在北京浸yin多年,浑身上下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气息。白净光滑的皮肤宣告着他的养尊处优,独一无二的三七发型揭示着他的庙堂高远;上身一件晶亮扎眼的的确良白褂半卷起袖口,整齐划一地掖在牛皮腰带紧束的裤子里,告诉大家主人的与众不同;一条深绿崭新的卡叽布军裤,更用人人梦寐不得的珍贵彰显起他的非同一般;而脚上蹬的锃亮皮鞋就更是让人生畏,它们只在领导会见外宾时的电视镜头里才偶尔闪现。所有的这一切,再加上军旅生涯造就的浩然正气,以及都市附带着的倨傲跋扈,很轻松地就让狐假虎威的红袖章们在一名平头百姓面前表现出了毕恭毕敬。
“我是马陵山果园园长,负责销售苹果。你们叫什么名字啊?”看着红袖章还算知趣,李朝正的气消了一半,他不仅面不改色地回答,还官架十足地反问起他们。脸上挂着泪花静站一边的思正听了不由又一愣。
两个红袖章虽然表现出了胆怯,却不失风骨。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理会朝正的问话。
“要不要看我的证件啊?”见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李朝正半威胁地追问一句。思正的心猛地就慌了起来,若是人家真要查看怎么办?李朝正没有在意弟弟的慌乱,他一步看三,早有对策。如果这两个家伙真的要看他的证件,他甩手就会给他们两巴掌。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你不对他们凶悍一点,他们怎么能找到摇尾乞怜的机会。
两个红袖章想看又不敢看。看的话,不知对方什么来头,真要得罪了哪方瘟神,以后吃不了兜着走;不看的话,旁边早围了一群见证过自己作威作福的人,那面子上实在拉不下来。
两个红袖章不声不响地站在面前,既不履行自己维护市场的职责,也不甩手一走了之,反而让李朝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苹果毕竟不够光明,得尽快卖完才是。他看见一个红袖章口袋里露出的小半截黄瓜,就拿定了主意“思正,两位师傅辛苦了,给装几个苹果。”
李朝正看着弟弟不情不愿地弯腰捡拾苹果,那眼神就有些呆滞了。半红半青的苹果已快瞧不出颜色,上面黑乎乎的色斑一块落着一块。李朝正心疼之下,稍一想就明白了。别人装苹果用藤筐,几十只独门独户地团抱在一起,量少保护性好,他为了省却送返藤筐的麻烦和多装放些苹果,就别出心裁地用粮匝围,那一千多斤的苹果挤在一起,密密扎扎、磕磕碰碰,不挤坏才怪。
李朝正捡起一只捏了一下,又对着阳光细瞧了会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卖相不好而已,可本来打算赚个二、三百的,现在也只能祈求保本了。想到这,李朝正刚解散的一股怨气又紧急集合了。两个红袖章口袋里揣满了苹果,手里还拿着几只正心满意足地要走,李朝正拿着苹果,上前一步相邀说“两位师傅吃完再来拿啊。看,熟得多好。”说着,他轻轻摩挲起了苹果,红袖章及围观群众就发出了一阵啊啊的惊愕声。朝正的手看似随意地那么一握,苹果就像海绵一样收缩在了一起,果汁和已成渣滓的果肉顺着指缝,带着一股扑鼻的清香四溢了出来。
见多识广的红袖章没有像足不出户的围观者一样瞠目结舌,他们极其敏捷地掏出苹果,不**份地轻轻放下,又以雷厉风行的革命者风采,匆匆跑远。围观小贩看着他们狼狈的身影,脸上就堆满了盈手可握的笑意。买菜的大爷大妈亲眼目睹了红袖章“教育”小孩,他们帮忙地问起思正苹果多少钱一斤。这话在思正耳朵里听起来就像“你的绿书包真好看。”他的兴头上来了,按照哥哥事前叮嘱的价格忙不迭地报出“五毛。”老人们听了,面面相觑。思正一见忙瞅向哥哥,朝正悄悄地用手做了个四的动作。“四毛一斤”思正急盼着人家回答。老人们互相看看,有点动心,但还是不说话,都盯着地上的苹果。这些苹果一路颠簸下来就像大个的土豆。大家虽有心帮一把被人欺负的弟弟和帮小贩出了口恶气的哥哥,无奈钱袋实在不争气,面对这些土豆,别说雪中送炭了,连锦上添花都做不来。
“思正,你说错了,三毛钱一斤。”朝正一见侥幸牟取暴利不行,立马就诚实降价保本处理。
“三毛?”仍需要凭票供应的苹果,三毛?
“是的,三毛,随便挑。”李朝正咬着牙做了个言出必行的样子。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后,老人们马上收起古道热肠的闲心,一个个用争先恐后来表现自己的年轻。
集市上到处风传一绝世高人举手间就让两个贼眉鼠眼的红袖章跪地求绕,买菜的人们和生意还不紧张的小贩们,都疯拥而来瞻仰这位不世出的英雄。待到眼前一看,名不副实的感觉扑面而来,所谓英雄也就是白净点,高大点,无甚奇伟。而眼前三毛钱一斤的金贵苹果瞬间又让他们忘记了看热闹的初衷,一个个撸袖摩拳地抢占起十足的便宜,好像不要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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