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正,慢一点”正靠着塘边歇二遭的老猴子叫了一声。李朝正停下手,看着脚下柔黄色的湿泥中,像繁星一样,点点闪着莹光。
“花石?”李朝正也高兴了起来。老猴子已走到面前蹲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支手指抠挖着光点。
“是花石。”老猴子两手夹着核桃般大小的石头,擦了擦泥土,迎着月光左看右看,又拿到马灯前端详着。
“猴子叔,这块好像通透啊”李朝正也抠挖出拇指大小的一块,依样学样地对着月亮在观赏。老猴子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下,脸上顿时就有了喜色,他高兴地对朝正说“大侄子,你真是个福星,我挖了好几年的五花塘都没有捡拾到水晶,你第一次挖就碰到这好事。这一块就可以卖到两元钱。”李朝正听了嘿嘿一笑。那块小小的水晶,在月色朦胧中,随着手指的转动,棱角分明地闪烁着不属于人间的晶莹光芒,好像要穿透古往今来的喜怒哀乐。
那一晚,李朝正喜不自禁地干到凌晨,在老猴子不断的催促声中才恋恋不舍地收拾好分堆在塘边的火石水晶。李朝正扛着工具刚要走,又被老猴子叫回头帮着一起推土平石塘。虽说晚上挖水晶的事已是屡见不鲜,但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向现行政策挑战。因此,当李朝正在舒适的小床上刚躺了三四个小时,外面仍是黑漆麻乌一片时,又被父亲叫起。父亲说猴子叔在外面等他一起趁黑去卖水晶。
李朝正和老猴子用四五十斤的花石、水晶,从105矿换回了六十三元钱,每人可得三十多。李朝正自然欣喜不已,这比偷拖拉机运苹果风险小多了,利益也高多了。而老猴子没法抑制地又遗憾起大女儿的早嫁,二、三女儿的太小。以往老猴子一人挖坑,一人填塘,运气好一晚上能换回个五六元钱,运气差的时候就只能挖出些没用的石英。毕竟,已过五十的老猴子和年富力强的朝正不能同日而语,他自己挖填时,人少力弱,每晚能挖到黄泥,捡起先人遗留的花石就属侥幸,从来就没能像昨晚那样,挖深到地下水泉涌,而那里才是水晶和花石的母体。石塘越深,泥色越重,水晶的等级也就越高。之前,老猴子不是没想过和人一起合伙,但现在上头政策吃不准,谁知道你会不会害了人家啊。因此,这些年老猴子只能孤军奋战,就算有李才这个知情者。
如此几晚后,朝正又提议晚上不要平塘,多挖一会,第二天早上猴子叔去卖水晶,他自己来平塘。这样,在二十世纪还没有跨到八十年代时,李朝正和老猴子两人的日均收入就是国营工厂高级职工月收入的两倍多,每人几可达五十元。而且这种闷声发大财的好事居然能持续一个多月。看到朝正脸上的喜色日渐增多而且频频给家里添置东西时,李才心中也是高兴不已,他有几次又忍不住提醒儿子节约点,娶媳妇才是头等大事。
那晚李朝正和老猴子又干劲十足地在一人多深的石塘中挥汗如雨时,突然间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他们俩抬头一看,王****、马宗人手一只手电筒,领着十几个民兵赫然围在塘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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