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李才老两口坐在桌子边沉默不语,谁也没去做饭。天黑的时候,孙兰尖着小脚模到朝正家。倩尧也没有做晚饭,坐在桌帝拿着小剑儿时的照片在发呆。她见婆婆来了,忙给婆婆让座。孙兰看见孙子的照片,又不禁落下泪来。倩尧问婆婆“妈,您吃了?”孙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没,吃不下。你也没吃吧?”“没,家里突然少了两个人,感觉屋子都空了。”倩尧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媳妇啊,他们走了,留咱娘俩遭罪啊,呜呜”刚擦净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妈!”倩尧平静了下心情“你孙子考上大学是好事啊,一个村子就考上了他一个,还是重点名牌呢。”“是啊,是啊,好事,我孙子考上大学了”孙兰边擦眼泪边说“可上大学有什么好呢。”倩尧刚要给婆婆解释,小剑的电话来了。
孙兰看倩尧和孙子说了半天话,早就按捺不住,可毕竟母子要比女乃孙近一层,她只好在边上坐立不宁的等着。倩尧和儿子说了半天,才想起婆婆在身边,忙把电话给了婆婆。孙兰本想和孙子说说开心话,谁知还没开口自己就先哭了起来。孙子在学校,这几年没少给朝正惹事。他在家再怎么阎王,一出门还是个孩子啊,听着孙子的哭声,孙兰的心揪得生疼。
第二天晚上,朝正赶到了家,出门时白白的衬衫已分不出颜色。出差时,朝正计划盘算,每次都有条不紊,送儿子上大学,朝正却一心快赶回家,他怕稍一耽搁,自己舍不得回来。孙兰站在路口,看见儿子回来了,她没有言语。朝正叫了声“妈,你怎么在这?”孙兰嗯嗯两声,眼睛还往后看。朝正问“妈,你看什么呢?”孙兰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你一个人回来的?”“是啊,哦”朝正想起来了“他姑父直接回家了。”孙兰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了,她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家走去,边走边说“儿大不由娘啊,儿大不由娘。”朝正静静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吸了一口气,往家走去。
朝正在家休息了两天,然后去公司点了个名,回来时骑着车直奔老家去。朝正把车支在父母门口,迈进院子。孙兰正在淘米做饭,看见儿子进来了,脸也没抬继续手中的活。朝正把院门关好,走到孙兰面前,叫了声“妈!”声音里满是哭意。孙兰停下手,抬头看着已四十几岁的儿子,朝正的两行清泪正顺着脸往下滑。孩子永远是孩子。孙兰一手端着米,一手伸出给儿子擦着泪,“儿啊!”地叫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朝正哆嗦着嘴唇“妈,我就怕小剑在外受苦啊。他在家里什么也没干过啊。呜呜。”压抑了几天的朝正终于放开了嗓门。
“那你怎么忍心送走他啊?”孙兰也哭出了声“他那么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啊。你怎么忍心啊!”孙兰想把手中的小米筐扔到儿子头上,看到这么伤心又舍不得。朝正叫了声“妈,他会受苦的啊。”说着他蹲下了身子,抹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想到了多少年前,自己也是这个年纪离开家乡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活着回来了。而今,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么离开了。
朝阳刚刚升起不久,墙角一只小鸡单腿**,静静地看着院中哭泣的人类。
李怀被羁押两年后,终于等来了宣判。晶都法院认定李怀犯有贪污**、单位行贿罪,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三年,没收非法所得收入两万元。
一株棕色的粗藤,遒劲有力地攀墙附角,沿途吐出片片掌形绿叶,小心呵护着累累的葡萄。满头银发的李朝元坐在葡萄架下端着茶杯凝视着天空,瘦削脸上漾着的皱纹随着茶叶的清香慢慢舒展柔和。阳正、思正、射正还有朝先的儿子李勇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一圈。徐芬霞再度衰老起来,躺在床上一天滴米未进。
“二哥,想开些,三年一晃就过去了。”身材越来越和朝正有得一拼的阳正劝慰二堂兄。
“是啊,二哥,李怀再立个功什么的,兴许一年半载就出来了。”思正附和着阳正的话。
李朝元仍旧轻轻晃着太师椅,杯中的茶则一平如静,白衣青衫的装扮显得他隐士一样,与世无争。
“叔,你也和我们说句话啊。”李勇仰头看着朝元。
朝元腿一撑,停止了晃动,他转过头来扫视了一遍侄子和几个堂弟,最后目光仍回到侄子脸上。李勇莫名的紧张起来。“李勇,你是粮管所所长,能给叔介绍点生意,赚点外快不?”朝元盯着李勇,很认真地说。
“叔?”李勇感到很奇怪“您老缺钱花?”李勇是绝对的纨绔子弟出身,初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混,严打时期差点进去了,后来靠着老革命父亲的关系才免于牢狱之灾。改邪归正后,又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粮管所,没几年就坐上了粮管所所长的位置。
“我不缺钱,你大哥李怀的儿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啊。”提到孙子,李朝元的目光柔和地像满架葡萄散出的荧光。
这时门开了,李朝正来了。几个弟弟向哥哥问了好,李勇跑进屋里端出一张椅子给大叔坐。朝正坐好还没开口,朝元先说上了话“小剑在大学里还好吧?”朝正是来安慰二堂兄的,见朝元问起儿子,父爱泛滥了。他笑笑说“还好,正军训,虽然在家没吃过苦,但农村孩子还是比城里的要瓷实,皮糙肉厚不怕摔打。”朝正的一席话,引起院子里有了难得的笑声。李勇由衷地说“小弟小时候,我以为会和我差不多,顶天就初中毕业,没想到和大哥一样,也考上大学了啊。”众人又笑了起来,朝元见提到自己的儿子,脸色暗了下来。李勇自知说露了嘴,忙闭上口,尴尬地坐在一旁。
阳正把伸出去的左腿收回,又伸出右腿。他人肥胖,坐的凳子又矮,窝着不舒服。朝元见了让李勇再去搬张椅子来。李勇起身又进了屋。
阳正换了椅子后舒服多了,他仰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肚子前,舒舒服服喘了几口气,然后问朝元“二哥想做生意,那公司的事怎么办?”阳正和朝元都在市政公司,是朝元介绍进去的。
“公司的事照干,生意也不耽搁。”李朝元抿了一口茶后说。
李朝正把椅子往墙根移了移,金秋的阳光虽已不十分炙热,但他还是有些吃不消。朝正坐好后,把身子前倾了一下,“二哥,你要做生意?”
“是啊,你来了正好”朝元也直起身子“李勇刚当所长,给我通点门路还有点困难。你那边呢?”李勇听了朝元的话,坐不住了,“叔,你这话说的,不等于骂我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哥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哪能不尽心尽力?我好好想想,一定会妥善照顾好侄子的。”李朝先去世后,李勇就李朝元一个亲叔叔,走动明显多起来。
“你想做生意?我也想做生意。不如我们哥俩一起辞职好了。”朝正听说朝元想做生意,来了劲头。一个月前他送儿子去读大学时,没想到一直以为不花钱反而能赚钱的大学竟然也收起了学费,而且还不低,一年的就赶得上整个小学和中学了,他的脑子就动开了,以后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的。
朝元知道大堂弟一向敢作敢为,急富冒险精神,而他自己还是力求平稳,就对他解释道“不是退下来,公司里我照干,私下里我还想做点别的东西。”
“私下里做?”朝正有些失望。照理说朝正的工作不错,多种经营公司总经理,但整个公司偌大个办公楼平时就他一个人,而他自己也是一周才去一回。部门人员越多,领导的权威越大,这不是看你级别高低。因此每当县里开会时,别的领导都是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只有李朝正一人独来独往,寒酸地很。开始李朝正也不在意,后来说得人多了,他听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他心知肚明,历史上有过不清不楚的人到他这个位子也算到头了,就想下来重新经商。
“对,私下里做”朝元肯定地说,“实在不行,让你二嫂出去做也行。我们家至少有一个吃公粮的。”
朝正沉思起来。
“让二嫂去卖水晶吧?”有经验的思正建议道。
“卖水晶?你教她?你能教你也得看她能不能学。”朝元一想到出了事老婆就只会窝在床上睡觉,心里就有些瞧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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