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英勇善战的某些警察岂能在他这个“为非作歹”的人面前败下阵来?果然,一名警察就过来拉着他往屋里走去。小剑自忖八成要到屋里被教训一下。不管了,已经挨那么多下,也不在乎多几下了,有能耐打死好了。
谁知道小剑想错了。他到屋内一看,一排铁栅栏包围着的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个班房,一张长凳子上还备有手铐、脚链诸物。小剑一见这形势,马上矮了三截,临时跑来的英雄气概又飞快跑走了。他忙讨好地说:我扫地,我扫地。然后他飞身而退,动作敏捷极了。身后的警察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悲哀。进了班房警察不会打你,却能让你斯文扫地、颜面尽失,从今后你就是蹲过班房的人了。这也是典型的中国小知识分子的悲哀,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小剑快步地回入大厅,懂事地找到扫帚,继续寻求保护的程序之一——扫地。他一边稀哗地将沾着自己鲜血的玻璃渣扫归一起,一边膜拜起谭刚——那个三轮车夫。对谭刚他本该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却时常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居江湖,他可以委曲求全;处庙堂,他可以为所欲为。别人多是居庙堂而落江湖,他却能居江湖而跃庙堂,这和他能曲能升的大丈夫性格不无关系。反观自己呢?脚上冒血、裤裆开裂,不想着保全革命之本,却热衷于维护虚名。若是长此以往,想不平庸一生也难。小剑越想越觉得丧气,又努力给自己找些榜样。列宁?斯大林视?他们不是视坐监为度假,看流放为旅行?就连那臭名卓著的纳粹头子在铁栅栏里也就当换个办公室,不是也搞出本什么奋斗的书吗?
想到这,小剑为之精神一振,随即又迷糊起来,我这是鼓励自己直面冰凉的班房,还是安慰自己平和于猥琐的求生?
也许是见小剑确实虚月兑地厉害,扫个地都东摇西晃,一位警察终于小剑坐在沙发上稍歇片刻。小剑一坐着,那脑袋就理性了许多。他想起叔叔曾告诉他几个大学生联名写信告状连国务院都得受理的事,就又找了个借口跑到卫生间联系一起来工作的校友们。校友们的手机都已在掉,小剑毫不气馁,又拨打宾馆总台。总台服务人员说都睡了,不好吵醒。确实很晚,已是凌晨三点。但是没有办法,自村里发生拆迁事件,小剑就明白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于是,他撒谎说出了人命,必须通知他们。涉世之初还保持单纯善良的服务人员相信了,帮助接通电话。人有时候不说点假话还真不行,小剑撇了撇嘴。
小剑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完,他们二话不说就爬起来往铁道派出所赶来。听到校友最后一句让他不要惊慌的话语,小剑流泪了。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他们互不相识,但如今同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大家懂得互相照顾支持才能更好地生存。或许他们最终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不过此时一句安慰就让小剑内心暖比晚春,让小剑知道身在异乡,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他人多少的帮助,要的仅仅是让自己感觉不再孤单。而朋友,那不是风平浪静时候的谈笑风生,而是波涛汹涌时的并肩前进。
小剑从厕所里出来后也没有闲着,他拿出包里的毕业证、学位证、工作派遣证等,只要能证明他是个良民的证件通通拿了出来,其态度之认真就是面试时候也不从有过。
真是想不到,这招还挺管用,立竿见影地,警察们就对小剑客气了起来。小剑也挺没出息地一蟣uo逶∑鹆舜悍纾???煌?歉詹诺牡ㄕ叫木??葡械鼗纹鸢氩械亩?赏取Ⅻbr />
这时那位的哥也出来了,路过小剑的身边时偷偷告诉他,他实话实说全是那老太太的错。小剑油然而生感激之情。这年头,能说句真话的人太难得了。
没多信,小剑的同事兼校友们都赶来了,一式的眼镜,一样干净利落的制服。他们和小剑打了声招呼,就向警察们自我介绍并询问起相关情况。警察不厌其烦,详细如实地向电力公司的新招聘来的大学生们介绍了情况。校友们看到小剑血肉模糊的脚就问他怎么样了。小剑笑着说没关系,并忍痛甩了几下。警察说太晚了,派出所要关门,请小剑的同事们先回去,并一再保证派出所会公平处理此事的。最年长的校友同事走过来拍拍小剑的肩膀说,放心好了,我们明早再来,一定要相信警察。言外之意,小剑听出反正我们大家都来过,有人证明。
接下来,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那老太太进了班房,两手抓住铁栏杆轻车熟路地嚷嚷冤枉。一名联防队员告诉小剑睡在沙发上不好,让他也进去。小剑一呆,辛苦了半天还有进班房。联防队员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说,铁栏边上有个小床,是给看守照管嫌犯时睡的。小剑如释重负。
小剑和衣而卧,那胖徐娘在铁栏杆里兴灾乐祸:你把人家玻璃门给踢破了,要4、5千元,看你赔人家吧。你还把我老太太打伤了,看你要赔多少钱吧。
如此喋喋不休好久,胖徐娘见小剑闭目安心养神,就又摆出通情达理的一面:兄弟,你去撤诉,我出去后不告你欺负妇女,也不说你打我。
小剑其实一直醒着,听她一说就知道她有些害怕,反正也被吵地睡不着,剩下的两小时光景,还不如陪她唠会嗑,顺便学点山东话,艺多不压身嘛。
我撤诉,那玻璃门谁赔啊?
胖徐娘一听大喜,到底是初出茅庐的人,学历再高又能如何?她站在自己搭建的道德制高点上淳淳诱导起来:这个嘛,你打坏的,当然要你赔了。不过看你年轻不懂事,我可以不告你打我,这样你不是还省下一笔钱吗?
哎呀,那真是谢谢你了。都是我的错,我明早就撤诉。
胖徐娘贼大的眼睛在灰暗的灯光下顿时一亮。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在这外面看守的床上躺着,而你却在嫌疑犯的班房里连个凳子也没有呢?”
胖二娘的眼睛更亮了,射地睿智满地滚。她假装不知小剑在揶揄她,仍耐心十足地解释说:那是警察怕我们打架,所以把你我分开关押。
对案件如何处理,小剑心中完全无底,只是觉得身在异地性命能无啥大碍,那吃点亏也是天经地义的,差别只是吃多大的亏。胖徐娘的聒噪不能说没起一点作用,小剑还是有些忧心的。毕竟,那玻璃门是他打坏的,没事都想拔你一根毛的专政机构会放过送到眼前的赚钱机会?我该怎么办呢?
胖徐娘又发话了:聪明的话,你赶快撤诉吧,明早一审讯,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你那玻璃门赔钱不算,若是警察再问你要个手续费的我看你怎么办。所以,你撤诉,说我们私下解决,我再替你说点好话,就赔个玻璃门钱就算了。
有些话还真是说到小剑的心坎上了,不经历飓风还真不知其险恶。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癞蛤蟆垫床腿————死也要撑着。于是,小剑微微一笑,把头转向里面,躺在床上想他的心事。
那边胖徐娘仍是持之以恒地表达她的不尽“关心”。小剑索性不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饭来了我就吃,死神来了我就下地。这么一想,他反而心定了,困意就慢慢袭来。
在小剑似睡未睡之时,胖徐娘突然大声喊叫:小伙子,小伙子。
小剑一歪头:你又有什么事?
手机借我用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借。
求你了,你看大妈这把年纪还在外面拼搏,我到现在没回家,家里人肯定着急死了,你就借我打个电话吧,我付钱给你好吗?真的,家里孩子肯定要担心死我了。呜呜!胖徐娘竟然抹起了眼睛。
猛然一番求饶再加上抹出来的伤心,小剑心里乱糟了。想来她的孩子应该和自己这般大小,没准还要小上几岁,听说妈妈待在班房,那心里不知怎样地痛。将心比心,若家人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这个样子,一定也会担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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