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鸾鸢瞠目结舌,到底是哪里误会了哪里?又是谁与谁之间的误会?
她才是一头雾水!
“下官的意思是说,挪用军用粮草的事情,司徒姑娘不要介意,派出官兵捉拿归案之事,纯属误会,下官渎职,没有查明情况,并无冒犯之意,现在亲自与姑娘赔罪,还望司徒姑娘不要介意。”
司徒鸾鸢听了知府大人的话,心中更是云山雾绕,这是怎么回事?
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可不会天真妄想的认为这知府大人会是个多么体恤民情的父母官,他要真是这么好,也不至于治下的百姓如此受苦,也不至于让下属贪官那样戕害百姓。
看这满面堆笑,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司徒鸾鸢心里不满的哼哼几声,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才这样想着,这“隐情”就自动现身了……
天机城主,叶无觞。
他一出现,谜底自动揭晓。
这家伙身份挺是神秘,何况富可敌国,莫说区区一个知府,听说便是一位王爷将军在此,据说,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能把天下财富尽收囊中,年年朝廷征兵令一下,他都是带动着举国的商贾富户捐粮捐药,军衣棉被,各种物资,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礼遇的。
一个地方州府的小官,岂有不小心应承的。
士农工商,都说是商人社会地位最低,可又偏偏商人最最有钱。
能赚钱赚到让当官的都不敢小看的地步,其实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徒鸾鸢前世也是个做生意的商人,就算到了今生,其实心里也佩服有生意头脑的商海精英。
只是……这个人有点特殊,让她一见着,就本能想要绕道,而不是结交。
“该不该说,这江湖太小呢?司徒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这位天机城的叶城主,依然还是老样子,从大到衣着穿戴小到折扇上的一个小小坠子,无疑不透着精致奢华,明明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华丽张扬,却穿在他身上,偏偏是一种超凡月兑俗的素净味道,好看得几乎都妖孽了。
少见有男人像他这么爱打扮又会打扮的,样样穿得精致,又只见矜贵不会土豪媚俗,尺寸拿捏得竟是分毫不差。
男人能做到像他这般出场即是惊艳,也实在够让人佩服。
“是的,的确是这江湖太小。又或者可以说是,叶城主似乎总喜欢制造这样的不期而遇。”
司徒鸾鸢在说话之间,刻意加重了“制造”以及“不期而遇”两个词汇。
她心中的想法,不言自明。
叶无觞却只是笑着看他,半晌还回应一句:“你如此坦率直白的说出来,这样,就没有美感了。”
如此,便是承认了,今日相会,的确是他出自他的谋划。
“那我是否应该说,叶城主,我们今日碰巧在此处相遇,你又恰好替我解围,真是让我感激不已。是否该要设宴答谢?”
司徒鸾鸢皮笑肉不笑,觉得这个叶无觞的思维模式,与常人有异,却与变态等同。
然而叶城主却果然是个脸皮厚实。坚不可摧的存在。
听了司徒鸾鸢的话,他点头莞尔,“不客气。设宴答谢就不必了,不过,今日阳光明媚,倒是适合出游,若司徒小姐愿意与在下策马同样,赏景游玩,在下倒是很乐意做东,请你尝尝这州府里的知名菜肴。司徒小姐意下如何?肯赏脸否?”
司徒鸾鸢对于这份邀请,在心中略做思量,便忽然笑了,点头答应下来。
“也好,我这一路骑马过来,倒也累了。若是吃吃喝喝玩玩,消遣放松一番,也还不错!”
这天机城主虽然性情叵测,行事风格稍显得不太正常,但是在是个漂亮男人,有他相陪,也是赏心乐事。
更何况,其实她知道自己此次劫持知县要挟索要粮食药材的事情还是闹得稍有些出格,即便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这样公然对抗府衙,日后的麻烦也还不小。何况这知府公文里又给她扣上个挪用军粮的重罪,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当真后患无穷。
索性有这位天机城的叶城主出面,解决掉了这糟心的后患,如此想来,自己的确是欠他的人情了。
若能忘了初见面时这人劫持自己,以及后来莫名求婚这些怪异的行为,那这位叶城主,其实也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他没有做过什么为难自己伤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此刻答应得丝毫不见勉强,“什么时候出发?现在走,是不是可以多吃几家馆子?”
有人请客,何况请客的人还是个有钱的大富豪,司徒小姐此刻的心情,就是……要撑到视死如归,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做事喜欢干脆利落,不拘泥,或许正是这份爽朗痛快,很对了叶无觞的脾性喜好。
“好,现在就走。”叶无觞说,“我即刻命人备马。”
叶城主手下的人,办事效率向来极高,绝不拖泥带水。说话之间,两匹马便已准备妥当。
而人一前一后轻骑出了知府宅院,沿着州府街巷出了城,直到西郊。
这西郊景色甚美,有花有树,有山有水。
但——也仅仅只是花树山水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风景虽好,可是月复中饥馑,无以安慰。
“叶城主,你说带我去吃这州府美食,如今呢?美食又在哪里?不会是要我坐在这里画饼充饥吧?”
她早上只喝了一碗稀粥,坐在府衙里头也才喝了两口差吃了几块糕点,根本就不顶事,这会儿正饿呢!
“画饼充饥虽然是件很风雅的事情,不过我们今天还是算了。”叶无觞说,“生平第一次邀请一位美姑娘出来吃东西,若是就这样空想,未免可惜。”
“那要吃什么?”司徒鸾鸢从马上跳下来,不肯再往前走,“实话说,我真的饿了。没有吃的,一步也不想再走。你是天下闻名的大富豪,不至于如此小气吧,不想请饭也就算了,还把我骗到这荒郊野外,想买吃的都买不到,现在怎么办?!!”
任是风景如画,内心饿成一个饥民的状态,又哪有那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
司徒小姐不得不从一个现代人的眼光角度去想问题,有道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饭不吃饱,一切都注定只是空谈!
叶城主见她颇有几分耍赖孩子气的举动,不禁也跟着下马,笑了起来,“不是不肯请你吃顿饭,而是这州府之中最最出名,最具特色的美食,便是这西城郊的野味,在城内馆子虽然也能点得到,但那都是头几天猎户们狩猎打到,杀完了之后才运送过去的。饭馆后厨收了肉才动手烹煮火烤,不够新鲜,总失了鲜美味道,不如自己动手亲自狩猎了来,自己烹制。”
叶城主说着,竟然拍了拍马背上的一只皮囊袋子,“需要用的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司徒小姐,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的忙?”
哎呦?!
司徒小姐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无觞。
想不到这异时空的古代男人倒是有那么一点浪漫情趣。
外出打猎在野炊自助烤肉,这种高品质高趣味性的生活方式司徒小姐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这的确是比在饭馆酒楼里吃美食要开心得多,有趣得多。
当下甚至也已经忘了月复中饥饿感觉,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走到叶无觞身边。
“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嗯……别的不用劳烦司徒姑娘动手,你就捡柴生火煮开热水好了……大皮囊里头有一口小锅可以用。水呢……就要在前面的山涧边上,那里有一股溪泉,既清澈又凛冽甘甜,城中最好的茶馆里,泡茶都要专门到这里来取水,用它煮饭烧菜,有说不出的美味。”
叶无觞边说着一边又从马背上取出一套弓箭,“你来生火烧水做准备,我去打猎,很快就来。”
司徒鸾鸢听着,不禁点头轻笑,按照叶城主说的,开始拾掇干枯的草木成捆放在一处,用树枝扎成架子搭起来,用小锅子取了那山涧边的泉水,还小小的喝了一口,果然甘甜爽口,于是掏出火石点燃烧开。
只知道这天机城的叶城主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大富豪,却原来,还是个大吃货。
很快的,他狩猎归来,背着弓箭袋,手里提着猎物。
一只野山鸡,还有野兔和小獐子。
司徒鸾鸢就坐在那里看他手上利落的动作着,把死掉的猎物下水月兑毛,然后料理皮肉,掏出内脏,再把一些做菜的辅料塞进野山鸡的肚子里,串上木架,刷了油和酱料,堆上柴草,慢慢的烤。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真是娴熟极了,完全庖丁解牛一样的技巧,真不像是个富家少爷会做的事情。
更不像是古代男人那种封建思想,君子远庖厨。
司徒鸾鸢看着,反而觉得他挺享受做饭的乐趣,简直就是在自我陶冶情操。
“我以为你们这些……这些富家少爷,都是不屑于动手亲自做饭煮东西的。想不到你不但会做,而且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简直就像是吃这一行饭的!”
“我母亲对我说,会做饭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叶无觞不知想到什么,无可无不可的笑了,“所以我从小就被教育得要学做各种好吃的东西。”
叶无觞一边转动烤架一边往女敕肉上刷酱料,等到肉色金黄滴下热油,掉在柴草上,发出嗤嗤的响声时,司徒鸾鸢已经被那四散的香味勾引得三魂丢了七魄,饿得双眼绽放绿光了。
真是想不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这么聪明了不起的女人,这样具有现代人的欣赏水平和欣赏眼光,认为会做饭的男人最有魅力!
于是忍不住感慨道:“你母亲一定是这世间最具智慧的伟大女性!”
叶无觞一边专注烤肉一边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肉熟得差不多,叶无觞示意她可以过来试试,司徒鸾鸢便从装东西的皮囊里翻出小刀来,朝着那野山鸡就是一刀,削下一个鸡腿来,狠狠咬上一口。
“我不等你,先吃了哦!”
这一口,外焦里女敕,新鲜美味,现杀现宰,现做现吃,这口感味道真是非同一般。虽然烫的几乎舌头起泡,但是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谁还管得到那么许多。先吃饱了才是正经。
“别吃太快,若是一下子就饱了,后面这些,可没地方放了……”
叶无觞倒是完全不急着吃烤野鸡,耐着性子在一边料理兔子肉和野獐子肉。
兔子肉切了小块,配着一种他自己带来的,不知哪里出产的松果仁,放在那口锅里加水清炖,成了一道美味的汤菜,诱人的食欲大开。
而野獐子肉则是被切成薄片状的一条条,用粗盐先腌制好一会儿,才放在架子上用炖煮兔肉时升起来的黑烟慢慢的熏,直到颜色变深。
兔肉松果炖,烤野鸡,外加烟熏獐子肉,这一顿原生态美食吃下来,司徒小姐撑到不行,几乎就是滚躺在草地上爬不起来的状态。
“想不到叶城主对美食这么有研究,不但会吃,还这样会做。”司徒鸾鸢说,“实在令人佩服。”
她前世虽然也懂得野外生存技能,会自己煮饭,但仅仅也就只是局限于“饿不死”的程度。
绝对谈不上生活品质。
野外烤肉这种事情也做过,但不是烤的焦黑,就是烤得半生不熟,一串肉,吃一块,吐三块,勉强咽下去的那些可能最后还导致了消化不良。
想不到遇见叶无觞这种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人物,居然比那馆子里的大厨还会做饭。
这顿野外bbq吃得真叫一个心满意足。从内幸福到外。
人生际遇,想来的确不可思议。
她这样一句说出来,叶无觞却笑了。
他把手里做饭烧菜的东西一丢,也躺在了草地上,侧过头,去看身旁不远处的司徒小姐。
“我这是……生平第一次煮东西给除了我母亲以外的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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