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笙真如他所言一般,一整夜都睡在地上,并未有任何动作。
枉费姜凉月夜深前,一直努力睁大眼睛守在榻前,但最后体力不支,还是阖上眼睛昏昏睡去。她本来是饿极,想要赶走沈慕笙来吃一些东西。可是沈慕笙说的话也有道理,姜凉月也便由着他了。就在这样窘迫的境况下,姜凉月睡的极沉。翌日她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她醒过来时,猛的坐了起来。因她记起自己应是和衣倚在榻前睡着了,现在怎么会在棉被里。她急于认证一般看向自己衣服,见胸前那个繁琐的同心结还在,衣物还算整齐,才松了一口气。在她眼中,并不认为沈慕笙是良善之人,但她这般反应,的确也有些过激了。
姜凉月脸色微红,想起沈慕笙大约还在这屋子内。昨天一整日太累,竟睡到日晒三竿。这丫鬟小厮们看着,定是要胡思乱想。但是由着他们胡乱猜测,从今日起,就要接受夫妻身份了。姜凉月抬起头的时候,正巧看见沈慕笙在那里看书。
沈慕笙一手执书卷,身上只着了白色的里衣。书桌在窗台下,窗扇合着,但也有细碎的光打进来。沈慕笙后背弧线笔直,发上带着金色的光,映着他微微有些出神的脸庞,竟让姜凉月隐隐生出君子如玉的感觉来。
姜凉月看了几眼,觉得有些不妥,便垂了长睫,低下头来。
谁知就在姜凉月低头的瞬间,沈慕笙那不咸不淡的语调响起:“娘子这么快就看够了?”
姜凉月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不是沈慕笙平日里伪装的太好,还是她现在身心疲惫才生出些幻觉来。方才她是怎么说来的?君子如玉?且不说如玉,沈慕笙连君子都算不得。这装出一副看书的样子,实则却一直在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想起今日一大早是从棉被中醒来,姜凉月心中知晓大约是沈慕笙所为。虽说想到被沈慕笙触碰,心中还是生出些不适来。但沈慕笙在她眼中一直都被定义为小人,此番也是为了她好。她也并不是极为刻薄之人,至少感恩图报还是懂得的。
所以在沈慕笙用着平淡的语调说出这句挑衅之言时,姜凉月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沈慕笙放下书卷,动了动手腕脖颈然后站起了身。他含笑看着姜凉月,尔后像是十分心疼道:“娘子,你是不是没有为夫的陪伴,心中忐忑,看起来像是没有睡好呢。”
虽然知道沈慕笙这话是故意的,但是姜凉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在脸上。昨夜她带着一脸浓妆入睡,现在又饿又累,脸上的妆容指不定都花成了什么样子……她倒是不介意这张脸,但是若是妆容花了,那她现在一定是异常狼狈的出现在沈慕笙面前。
见到姜凉月的反应,沈慕笙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凉月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你真是无趣。”她不知沈慕笙怎么会总是这么有兴致,像是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力气。戏耍别人,看着别人出糗,真的很好玩吗?
她真是傻了,才以为昨夜里的沈慕笙,竟有几分情意来。
沈慕笙此人,正应了流浪汉常说的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话,他只顾自己利益,哪管他人死活。现在他们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着,不就是彼此之间还有可被利用的价值吗?
女人到底还是比不得男人狠心,明明昨日里才提醒自己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价值。怎么此时却开始有些恍惚,竟觉得眼前之人,还是可信的。
沈慕笙像是看出了姜凉月面上忽然涌现的嘲弄和厌恶,他无声的笑了一下,只是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暗淡。
他这次站的稍远了一些,在他们中间是透过窗子打进来的光。很巧的是,这光线是从窗户中间的缝隙里打进来,正好是一条极为笔直的一条线。这条线横亘在他们中间,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一样。
至少目前看来,正如这般。
姜凉月看着脸上神情不明的沈慕笙,心下忽然没有把握。沈慕笙此人太过刁钻,她没有十分的信心能够在与沈慕笙的正面交锋中,全然月兑身而出。
沈慕笙走到榻前,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叠的十分整齐的白绸。接着他把食指放在嘴唇,姜凉月只能看见他牙齿用力,不多时,食指便被沈慕笙咬破了。
小的时候姜凉月曾经因为生气咬在贺兰战的手臂上,她记得那时贺兰战因为疼生出了一脑门的汗来,但是贺兰战这个呆瓜却站在原地强忍着,姜凉月后来觉得不安,问他疼不疼。贺兰战还笑着安慰她,说一点都不疼。后来姜凉月心里很是后悔,无人时张口咬了自己。可是她根本没怎么用力,,自己就觉得疼的受不了了。
现在沈慕笙这个人,竟然能这么狠的咬伤自己,还咬出了血。这种忍耐力,让姜凉月忍不住有些震惊。
但沈慕笙为何要这么做,姜凉月看过一些野史,心中也是知晓的。虽然沈慕笙没有点明,可姜凉月还是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因为成亲将两个本无多少联系之人拉在一起,自此他们像是息息相关成为一个整体。可把这男女之事放在明面上,多少还是会尴尬的。
沈慕笙用另一只手捏着右手被咬出血的食指,挤着滴到了白绸上。食指上出血很少,只滴上去了两三滴。姜凉月看着沈慕笙狐疑的看向那白绸,然后就又要准备去咬自己食指。
姜凉月情不自禁笑出声,然后制止了他:“不用……”
沈慕笙抬起头的时候,眸子里还带着困惑,衬得眉眼清明,温润十分。姜凉月心里跳了一跳,却也只摇了摇头。
沈慕笙笑了笑,也不多讲。接着他指了指姜凉月身上的喜服,其他的话倒也没有多说。
姜凉月有些奇怪的低头去看,见做工精细花纹栩栩如生的喜服经过昨日折腾,现在已经皱褶不堪了。再低头看榻上那血都已经浸进去的白绸,姜凉月才有些了然。
这……洞房花烛都结束了,那白绸便是证明。可若是过会儿绿萝她们进来,到底是说他们急不可耐呢……还是立刻就会被拆穿呢。
饶是心中对沈慕笙再不介意,他们之间仍旧十分清白。现在沈慕笙身上只穿着里衣,难不成也是要她也穿着里衣吗?姜凉月觉得不舒服,低了头没有说话。
沈慕笙笑了:“娘子想的也太多了一些,今天出了这个门,便将这夫妻身份坐实了。至于有些有的没的,还是不要太计较的好。况且……娘子,我又不是饿狼,可吃不掉你的。”
瞧瞧,沈慕笙又在嘲笑她了。
姜凉月听了之后怒极反笑,她弯着嘴角笑了的嘲弄,然后当着沈慕笙的面,直接拿起桌上放着的喜剪,啪的一下便剪断了那繁琐难解的同心结。
什么同心,什么与君好。
沈慕笙看着姜凉月的动作,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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