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截至目前为止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一个私人书房,面积几乎有寻常人家客厅的两倍。
房间的采光相当充足,朝阳的那面墙,正中间是一个宽度接近三米的玻璃推拉门,门两边对称着各有一个宽大的欧式落地窗。这三样东西把那堵墙壁,几近掏空了,让人一进来,就有种极目楚天舒的开阔感。
走过去,轻轻拉开推拉门,外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大露台,前伸估模着有三米出头。和很多人家都不同,这个露台上没有习惯性地摆放花草盆景之类的饰品,而是只有一个藤制的圆桌和与之配套的几把藤椅,看起来稍显空荡。
“干嘛不弄些花草盆景之类的玩意儿,大哥不喜欢植物吗?”我问双儿。
“不是。大哥说,在钢筋水泥的房子里摆弄花草的,要么是条件所限没有办法的人,要么就是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人。而他,两种人都不是,所以,就没必要摆那些团团罐罐了。”双儿笑道。
阳台上装了声控感应器,脚一踏上去,窗帘就自动拉开了,一抹秋阳被微风悄无声息地吹送了进来,然后就软趴趴地贴在了墙上地上,一脸温柔闲适地一动不动了。
“你看这周围,到处都是花草树木,空气多好,倒也真用不着在这儿养花弄草了。”双儿拉着我走到了栏杆边,用手环指了四周,我顺着她的手指,向四下里望去。
此时,站在高处,近观远眺这一派田园风光,与刚来时坐在车中的所见所感,自是大为不同。芳草碧树、奇花怪石、凉亭小径错落有致尽收眼底。更难得的是,小区内竟有一弯溪水潺潺蜿蜒,在略已西斜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地蛇行远去,不知所终。看起来,这似乎应该是一条天然的溪流。暮秋时日,天清气爽,这儿远离了城市,四周颇为寂静,只依稀传来一些飘渺的钢琴声和几处断续不清的狗吠。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逆城市化的理论说得果真对极,富人就是有本事把自个儿照顾得很好。
只是现在若是问君何能尔?富人们肯定不会再像老陶那样,一脸唯心主义地浅吟低唱:心远地自偏。老陶的桃花源是清教徒式的意啊yin,强调得是:出门靠走,性福靠手。这种观念,对于时下宁愿败家也从不拜神的先进唯物论者来说,不败火,毋宁死。
这个顶级富人区既依托了都市,又远离繁杂,居住此间,物质上,可以通过各种现代化的手段得到充分保证,丝毫不受影响,而精神上,又可以乐山乐水清静怡然,真他妈的是两不耽误啊。女乃女乃的,只是那些胼手胝足的建设者们,他们此刻身处何方?是在城市的地下室还是在工地的矮工棚?如此人间美景,建成之日便是他们的离开之时,不说无福消受,只怕说旧地重游都几无可能了。
创造财富的是劳力者,分配财富的才是劳心者,还是古人说得透彻。老外扯什么脑体分工,女乃女乃的,脑体分工只能用来解释创造的速率问题,从来就不能用来解决分配的效率问题。
嗨,怎么又去想这些不着边际又不能自解的问题,典型的自寻烦恼!甩了甩头,目光越过那道由树木合成的天然屏障,斜阳里,似有山影黝黝,偶见飞鸟点点,如此情境与脑海里的桃花田园,也只是少了几道袅袅炊烟罢了。
忽然想,女乃女乃的,干嘛不在小区周围修建几个焚烧点,每日一到傍晚时分,就让小区保安点火扬起烟雾,这不当真就有了一副活色生香的桃园全景图了么。反正这些先富起来的从不在乎烧钱,比较起那些常见的炫富骚包,如此烧法,却也风雅得多了。哈哈,一念及此,自己也觉好笑。
“你笑什么?”
“噢,没什么,呵呵——”我把点炊烟的念头说了出来,双儿打趣道:“哈哈,真了不起,看来,当个小包工头儿太委屈你了,你完全可以当个总设计师么。”
说笑间,我俩转身走回了书房。
和楼下客厅的豪华气派相比,这个书房就显得清简多了。与露台推拉门相对的是刚走进来的书房门,赭红色“顶天立地”的仿古书橱,自门边沿墙向两侧铺排了开去,把东面和开门的北面排得满满登登。书房内,家具陈设极为简单,在东面的书橱前摆放了一张同一色调的书桌,书桌非常宽大,上面有一台电脑液晶屏和一个有点民国风味的台灯,还有一些常用的文具。靠西面墙与书桌遥相对应的则是一组浅蓝色的布艺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沙发的一侧立有一个同是民国风味的落地台灯,另一侧则是一个立式空调。除此,房内便再无其它了。
“大哥的这个书房倒是简约的很,”我指了指那两排书橱赞道:“真可谓书香四溢啊,羡慕之极。”
“我告诉你,不经大哥同意,一般人概莫能进。呵呵,你知道么,阿宝缠住你喝酒,就是因为大哥从不允许他进这个房间。”双儿略带喜色地悄声言道。
“啊,原来是这样。”闻言,我不禁窃喜,“这么说,验货合格了?”
“哼,还早呢,最终还得本小姐说了算。”双儿说完又是一耸鼻尖儿。
双儿问我想看看哪一类的书籍,显然是这个书房的常客,对这里的藏书颇为熟悉。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看书,仿佛已是一种很美好的陌生了,有时候自己都不能搞清楚,究竟是因为陌生才觉得它美好,还是它太过美好,使得自己不得不去陌生。
读书是对人生的一种磨砺,我已经不想让自己变得锋利!当生活心怀歹毒地将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我只能顺水推舟地让自己去做一个有点儿气质的流氓,做一个有点儿品位的**,剩下的就是,再做一个有点儿知识的文盲。
在山寨货横行肆虐的年月里,颜如玉都在黄金屋里,不在书里。老子都说了,书可书,非常输!所以孙子们终于开悟了,知识跟智商现在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一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取决于这个人会不会装傻。
正踌躇间,眼角忽地瞥见对面沙发上方悬挂的一幅油画,这是整个房间里的唯一装饰品,我转过身来,好奇地仔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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