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伤感了一会儿,便止住了。接着又大杯地喝酒,絮叨了一些当年的人和事,都是他们的行话,在座的其他人一句也听不明白,也不插话,由着俩人尽情尽兴,大有“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意思。幸好这俩人都是惜话如金的主儿,不多时也就停了。众人这时便又像刚开始那样,一轮轮地酒到杯干起来。这么一来,李哥就顶不住了,只见他脸上的颜色越喝越白,而脸上的那只蜈蚣却越来越红。
火根很了解他,拍了拍叫他算了。随后站了起来,举了杯子对着我说,要敬师傅一杯,让我代受。李哥一听,摇晃着也站了起来说,这杯酒他必须也得敬。原来,李哥和火根一样,少年时都跟我父亲学过拳脚。等这杯酒下去,李哥在椅子上就再也坐不住了,像只刚被出空了的米袋子一样,软绵绵地就从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
火根扶起了李哥,对着大哥说他也差不多了,大哥点了点头。火根两手一拎,站起略一侧身,李哥软趴趴的身子像件棉大衣似的,轻飘飘地上了他的肩头,就这么扛着送去了夫妻俩的卧室,李嫂则跟在一旁照拂着。
等二人陆续出来,众人相互道了别,双儿和我,还有阿宝各自驾车离去了。
明天是星期一,公司有一摊子的事儿,回到双儿的小区后,我还得继续开着老黑狗回公司宿舍住,等洗漱完毕上了床,已接近大半夜了。
嗨,这第一天上门,也忒有戏剧性了,不可测的大舅哥、无表情的二舅哥、还有不着调的小舅子,三张个性鲜明又极具色彩的脸孔,走马灯似地在我突突直跳的脑海里盘旋翻滚,想捋捋,可体内的酒精不答应,上下眼皮直打架。
怕耽误了城投公司的周一例会,赶紧用手机加设了一个闹钟,没过多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城投公司打赏下来的那个小标段,几周前就已经进场开工了。刚开始时,我哥们以一种早中晚各注射一支鸡血的激情往返于去城投的路上,他要蘸着鸡血打磨出一把自认为可以登堂入室的金钥匙,可惜效果不是很理想,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把锁——沈经理,开起来一直是别别扭扭的。
不是我哥们配钥匙的活儿练得不地道,实在是因为沈经理这把锁太难缠。这把小锁外表看上去斑驳陈旧,挂在窗明几净的城投公司里似乎不值一提,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儿有碍观瞻,可经过数个会合的****斡旋,才深切地体会到这把小锁的锁芯原来是可调可变的,变化之快甚至还远超他那张囊括生旦净末丑的脸。这让我哥们叫苦连天,打磨金钥匙的心气儿很快就被这把小锁给打磨掉了。
后来,他干脆把我给推上前,唉声叹气地说,咱俩轮班吧,我来软磨,你来硬捅,好歹都试试,软硬兼施没准儿管用。
周一例会,其实就是一个多工种的现场协调会,绝大多数需协调的都集中在各个二级分包行业和土建之间的交叉配合上。可不知什么原因,城投的这种例会,土建几乎极少参加。于是,例会基本上就成了沈经理的独角戏,他一人身兼甲方和土建两重身份,对着我们这些被他戏谑为“**丝堆里的土豪,土豪堆里的**丝”的二级分包商,声色俱厉地大唱铜锤花脸。原本个把小时就能迅速ok的事儿,丫的非得逼着大伙儿耗掉一个上午陪着他抑扬顿挫地过完戏瘾才肯罢休。
不就是长得有点像武大郎么,多大一点事儿呀?老祖宗不是早就说了,英雄莫问出身,男人不靠皮囊!
何况都与时俱进这么些年了,你丫怎么就过不了这个心理坎儿?非得要叫这个劲儿,完全可以一边临水照花,一边卖炊饼啊,真要能把炊饼摊子卖进了咱不拘一格的创业板,别说高人一等了,就是让现代版的金莲小妹妹掉过头来毒杀西门大官人,给你丫报仇雪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女乃女乃的,用的着在这儿歇斯底里地装大尾巴狼么!
看着这孙子自我陶醉的表演,实在很遭罪,我只能默默地在肚子里给他配乐:
经过了许多事,你丫是不是觉得累,这样的独角戏,你丫还要演多少回?也许你丫伤口还流着血,也许你丫眼角都是泪,真想不开你丫不妨去,喝一杯。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场让肠胃间歇性抽筋的例会,一看腕表,果然又快到十二点了,唉,谋财害命啊,我一上午的美好时光——
刚走出小会议室,手机响了,在电话里,双儿说有事儿要出去几天。
我忙问去哪儿?她回答说还没确定,到了再跟我联系。没等我再说些什么,她便挂断了,一副赶不上航班的急匆匆模样,我只好笑笑作罢,准备晚上再联系。
昨儿一天的酒,今儿还没醒透,又被沈经理逼着生吞了一上午的苍蝇刺身,女乃女乃的,仿佛那些消化不了的透明小翅膀从身体里钻了出来,一整天身子骨都是轻飘飘的,有一种强烈的晕飞感。
一直晕飞到晚上,记挂双儿,强撑着眼皮拨她的手机,被告知对方已关机。
第二天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拨双儿的手机,仍旧是那没一点人味儿的机械提示音:对方已关机!
女乃女乃的,咋回事儿?双儿从来不关机的呀!
接下来隔个一小时我就拨一次,来来回回拨了十几次,一直拨到月上柳梢头了,还是不通,这下我着急了,真心承认,失联确实比人肉搜索恐怖多了。
想问问大舅哥,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他的号码。没办法,翻出了阿宝的名片,手机接通后,立刻传出了貌似夜店的噪杂声,阿宝极不耐烦地喂喂了几声便挂断了。再打过去,还没容我开口,阿宝就在那头骂道,打错了还打,你丫有病啊!
啥破小舅子,就算是个陌生号码也得问问来由啊,这操性能管好东华那么大一集团公司?拿着手机,我哭笑不得,连女乃女乃的这句口头禅都被噎住了。
我开着老黑狗去了双儿的小区,她那辆白奥迪不在,显然是自驾出去了。不会吃点什么事吧?我心绪不宁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车箱里被我抽得烟雾缭绕,连自己都觉得呛鼻,越想越不安,干脆驱车直扑那座别墅得了,抬腕算了算时间,只得作罢。打定主意,明天如再联系不上,别说大舅哥了,警察叔叔我都得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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