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就像一只硕大无比的洋葱,不要试图去解构它,剥下去,只能是让自己泪流满面。
八点多钟,走出了宾馆,我站在路边等车。
远处一弯冬月蜷缩在两座地标建筑的缝隙间,一脸无依无靠的苍白。
这个城市的秋季很短,短得就像当季摇曳生姿的齐b超短裙,还没容我仔细端详,几场西伯利亚的冷风就逼着若隐若现的丰乳肥臀裹上了严严实实的冬装。原本就面色凝重的男男女女,隆冬时节更是满脸冰霜地随着寒流涌向城市的四面八方。
我抬手叫停了一辆黄色的士,如同钻进了一只黄色的贝壳,眨眼就被卷入了车海人浪,时停时走地随波逐流。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城市就像个五彩斑斓的气球,膨胀得有些让人紧张。这个点儿,只能是车行缓缓,望着窗外,摩肩接踵的行人和激情洋溢的店招,此刻就像是正在涌动的填充颜色,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涂抹的密密实实,不留余地。
我看见城市的胭脂,却看不清人们的脸。
驶过休闲广场,巨大的电视墙上,一个二八佳人,正飘洒着长发,媚眼如丝,那青春撩人的气息向我兜头袭来。瞬间,大屏幕上又晃成了几个豪情满怀的****妹,昂首挺胸,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向过往的行人述说着,她们是多么地胸怀大志。等车子转到了屏幕侧面,波涛汹涌已被挤成了一条光线,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那信誓旦旦的广告词:没有什么大不了——
今儿下午,一个原来研究所的同事找到了我。电话里说是来这儿出差的,想起了我在这个城市落脚,晚上有空的话,就见个面聊一聊。
有故人来,不亦乐乎,自当欣然前往。他住的宾馆在城西某条不知名的街上,我从没有去过,又想着晚上指不定会喝成什么样,干脆就不开车了。
准确地说,他是我的聊友,当年在研究所时,我俩一个办公室,朝九晚五的八个钟头,几乎每一秒都脉脉含情地大眼对着小眼。他比我大个三四岁,老是打趣我的青春痘,说是给憋的,我则挖苦他的鱼尾纹,说是给愁的。很难想像,那时怎么就会有那么大把的精力外加那么大把的时间,经常能从苏格拉底的平角裤扯出吉泽明步的卫生巾,尽是用些不着边际的神聊来打发时间。那会儿的研究所,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个口头禅:对付,也就是凑合的意思。吃不饱饿不死,白天跑不快夜里睡不着,长年都是这么对付着干,凑合着活。
不过,有时想想,相对于江湖流传的豪门恩怨和现代职场的刀光剑影,穷至无聊处似乎也有一个好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倒也单纯简单,很少有富人间的勾心斗角和无事生非。也许,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思维,不患寡而患不均吧。
分别也有七八年了,最明显的是他胖了,拥抱的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他的持重与份量。果然,坐下寒暄了不久,我就得知,他已是所里一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了。
和所有的三高肥佬一样,一坐下他的肥臀就不乐意挪窝,说现在一看到满大街的人和车就头晕。这附近我也不熟,于是,晚饭只好放在了宾馆二楼的餐厅。反正就是单纯地叙旧,就是单纯地喝酒,所以,哪儿吃都一样,这年头,碰上一个单纯的饭局,比碰上一个单纯的妹子,还要难。
酒喝了不少,聊完了以前,接着聊现在,从现在的话头中又会扯起以前,话题儿跟浪打浪似的,真有那么点跟往事干杯的味道。
自然少不了谈起当年的苏格拉底以及吉泽明步,我笑着问他,现在还会扯这些闲篇吗?
他也笑了,指了指脑袋说,现在还这么神聊的,肯定是这儿有毛病,呵呵,哪还有那闲工夫。
我接着问,所里现在很忙吗?
他说,忙,忙坏了,不过都是他妈的瞎忙。以前是穷对付,现在是要对付钱,经费多了,怎么给花出去也他妈的够伤神的。
吃到一半,他问我,买房了没有?
我摇摇头,问他,你呢?
他回答,三套了。看我眼睛睁得老大,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第一套是所里分的,后两套是朋友们帮忙,说很便宜,非逼着买的。
过了会,他又问,你结婚了没有?
我又是摇摇头,问他,你呢?
他笑着说,去年结第二回了。看我眼睛又是睁得老大,便又接着解释道,第一个合不来,成天像盯贼似的,本来离了就不想再找了,可朋友们帮忙,说这哪行啊,非逼着结的。
接下来,我没等他开口,便先问了,你几个孩子了?
他说,两个,正好一男一女。说完,掏出了皮夹子,翻开给我看,喏,这是小的,去年生的大胖小子,多可爱,哈哈。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幸福状,我心里笑道,女乃女乃的,这个你怎么不说也是朋友们帮忙的。
了解了我的近况后,他半惋惜半玩笑地说,你小子可惜了,当初你要是能抵制住小资产阶级的诱惑,在咱这社会主义的大家庭里扎下根来,熬到现在,怎么地也不会混得比我差啊。
我说,去你老妹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我辞职时,你丫竖的大拇指比泰森竖的****还坚挺有力,这会儿又来说风凉话了。
他哈哈笑着,把胖大的身躯仰在了椅背上,眨了眨小眼睛说,我真竖了?
我端起了酒杯说,你丫下面竖没竖,我不知道,反正那根大拇指就像抹满了药一样。
喝完,他敛了笑容,表情很认真地说,说真的,现在我算整明白了。佛说,人世是苦海无边,所以,这人吧,会不会游泳其实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必须上得了一艘好船,上了船,你最好还能坐上好舱位,至于那什么有边无边的,是岸不是岸的,压根就无须操那份闲心。
我很清楚,他是在很含蓄地流露着,身处体啊制内的满足和自得。我很识趣地配合了他,频频点头。况且,两人的境况是明摆着的,无论从哪方面来比,面对着我这个曾经自绝于体啊制的人,他绝对有资格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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