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东京办差事,哥哥一人在家我不放心,还是随我一同去吧。”
“家里有三刀伺候左右,你且放心。”何方不甚在意继续翻看手中的书,他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是一本志怪故事集,打时间用的。
“武都头尽管放心,小的会尽心照顾好先生,保管不让先生饿着渴着冻着。”名叫三刀的土兵说着又低下头给何方洗脚。
何方眼睛未离书本,腾出一只手模了模三刀的头,“乖。”
“嘿嘿,先生今天要说什么睡前故事?”因何方教他认字,三刀便开始唤何方先生。
“昨日说的三打白骨精,今日说说倩女幽魂,呆萌书生和清纯女鬼的爱情故事。”
“这个还没说就觉得有趣,先生,水有些凉了,我再添些热水,出些汗身体也暖和。”
“乖。”得了一声乖,三刀喜滋滋地去端热水了。
武松走过来坐在三刀之前坐的小板凳上,“我给哥哥按按脚,以去乏。”
“嗯。”
“哥哥怎不夸我乖?”武松嘀咕一句,何方听了放下书看着面前五大三粗却摆出委屈模样的武松,扶额,“弟弟,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
“三刀多大?”
“……”武松不再说话。
泡完热水脚,又做了足底按摩,何方放下书穿上他找人制作的棉拖,趿拉着拖鞋走上二楼的卧房,后头跟着两个尾巴。
被窝里放入了两个牛皮缝制的热水袋,烘得被窝暖暖的,何方钻进被窝坐好,又拿起一个热水袋抱在手上。
待两人坐好,何方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故事男主宁采臣,乃一帐房书生,收账途中偶遇大雨,误入兰若寺,入得寺内,见栏杆上斜倚着一妙龄少女……”
“那千年树妖和黑山老妖忒不是东西,竟逼迫一弱质女流。”故事讲完,武松拍案而起,骂道。
“他们是妖,本就不是东西。”
“还好小倩最终成功投胎做人,一碗孟婆汤忘记前世苦命,只苦了那书生,怕只有空相思了。”三刀长叹一声感慨道。
“小女圭女圭感慨挺多,娶个小倩那样的做媳妇如何?”
三刀嘿嘿一笑,“先生莫取笑我,小倩是天下间难得的良善女子,即便为鬼也不愿害人,我若能娶到这样的女子,那得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
这三刀虽说认字不多,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是个人才,堪重用。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何方躺下,三刀给他揶好被角,道了安退出房间。
“你怎还不去歇息?”
“东京路远,不知何日能回来和哥哥相聚,心里好不是滋味,今夜恐怕难眠。”
“你既然睡不着觉,那便搬把椅子坐在床头,我和你聊上一会。”
武松依言搬了椅子坐下。
“哥哥,那潘氏近来和西门庆来往亲密。”
“哦。”
“潘氏被哥哥休弃,难保不怀恨在心。”
“嗯。”
“那西门庆不是善人,我怕他二人狼狈为奸,伤害哥哥。”
“哦。”
“我不在家,有人若是欺负哥哥,我也无法护哥哥周全。”
“嗯。”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武松欲哭无泪。
“我会小心的。”
“我再拨两个土兵来保护哥哥。”
“不必。”
“要得。”
“你派的土兵连我都打败不了。”
“哥哥。”
“你不信?”
何方坐起身,迅速出手,武松还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自己的右手就被反剪到身后,整个身体被压在了床上,只听到咔嚓一声。
“这回你总信了。”
“哥哥,胳膊断了。”武松还没从哥哥身手竟如此了得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右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一时没控制力度,我给你接上。”何方再次出手,又是一声咔嚓轻响。
武松活动下右手臂,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哥哥好厉害。”
何方忙钻回暖和的被窝里,“我平日忍气吞声,只是不想惹事,小打小闹我笑笑也就算了,要真是害我性命的事,我不会手软。”
“哥哥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何方早上醒来的时候,武松已经离开家了,昨夜还万般不舍,今早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怪人。
“武都头怕是见不得送别的场面,这才天不亮就走了。”三刀说道。
何方用热毛巾敷了脸,用盐水漱好口,“不去管他,我出去跑步锻炼,早饭你先用。”
今日雪总算是停了,只飘着小雪花,又以出去锻炼身体了。
“我跟先生一道去。”
“外面天寒地冻,你穿的这么单薄,还是在家看门吧。”
“先生穿得比我还单薄,再者说我这身膘肉好歹还能御寒,先生都不怕冷,我又怎会怕冷。”三刀昂着头说道,“武都头回来前,我定要将先生养地白白胖胖的。”
你养猪呢。
何方不跟他废话,做好热身动作,“要走就跟上。”说完不等他就跑了出去。
“先生等等我。”
何方跑出一里路,听到身后咄咄的马蹄声,让到一边继续跑。
“先生,是武都头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东西?”
何方停下回头看,武松骑着高头骏马飞奔过来,近前拉住缰绳吁了一声,不待马停稳当,武松就从马上跳下来,奔到何方面前,“今早未与哥哥道别,心下难安,故而折返,哥哥万万珍重。”
武松抓着何方的手臂低头看向他,他的睫毛上沾着的雪花化成了水,眼睛显得亮晶晶的,见他有所期待的样子,何方暗自咬牙,伸出手,算了,就当是养了个巨婴儿子。
武松弯下腰低下头,让何方能够模到他的头顶,“乖,路上小心。”
武松憨憨一笑,这才满足地跨上马,“哥哥,等我回来。”说完扬起马鞭又飞奔而去。
跑完步出了身汗,何方往家走的时候,正遇到对门王婆开门,“早啊,武大。”
“王婆早。”
“别急着走,金莲让我见到你道声谢。”
何方停下,听她继续说下去。
“要不是你有自知之明,放金莲走,金莲也享不到现在的福,过几日西门大官人就要抬她进门,这都得谢谢你。”王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何方是不屑于和人计较的,于是笑道:“那便恭喜她了。”
何方转身和三刀进了屋。
王婆冲着对门啐了一声,“呸,武松不在,我看谁护着你。”
过了两日,何方收到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喜帖,按理说西门庆纳妾本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用一顶轿子抬进府里也就是了,这样大摆酒席广邀好友,跟娶妻差不多,见潘金莲是受宠的。
“先生,您真要去西门府上喝喜酒啊?这摆明了是鸿门宴。”三刀跑上二楼开门见山地问道。
“给我用红纸包一两银子。”何方套上衣服扎紧腰带,又将头梳地油光顺滑,“不,换成1000个铜板。”
“先生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也好,去蹭顿饭。”
“我才瞧不上他们的饭菜,我是去陪着先生,他们人多势众,先生势单力薄。”
“又不是去打架。”何方无奈地笑道,“多吃菜少说话,你要是能做到,我便带你去。”
三刀把嘴捂得严严实实地点点头。
何方带着小跟班来到西门府上,递上喜帖,来的客人进门前管家都要唱名,还非得带上些名头,比如‘恨天高’李某某,‘神算子’张xx,轮到何方,那管家眼皮抬了下,朝里唱名道:“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1000文。”
堂屋里寒暄的众人突然一静,面面相觑,“他怎么来了?”
“不会是来搅场子的吧。”
“西门大官人,您大喜的日子,他武大郎来凑什么趣,还是给点银子打出去,省得晦气。”
西门庆长得一表人才,身姿挺拔,今天大喜的日子一身红衣,衬得满面红光,只见他并不着恼,反而大度一笑,“我请的他,若不是他成人之美,我也抱不得美人归。”
何方的身份进不了堂屋,他只能坐在屋外的院子里,还是最角落的位置,跟他坐在一起的是街上的流氓混混,整日偷鸡模狗没干过好事,西门庆故意这般安排,借机羞辱何方。
“吃过酒席别走,哥几个想和你聊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坐到何方身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晃荡着身子斜眼看着何方,又朝兄弟几个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围上来。
“你们要做什么?”三刀起身大喝一声,在嘈杂的院子里,三刀这一声还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瞧好戏一般袖手旁观窃窃私语。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何方笑笑看向他。
三刀不甘不愿坐下后瞪大了双眼,打着用眼神震慑敌人的主意,惜他那张正太的小圆脸,再配上他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点威胁都没有。
“好啊,是要聊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何方看着他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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