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一进堂屋,薛蟠见到他起身相迎,“哥哥,多日不曾来拜访,哥哥莫要怪我。”
何方扶住他的手,“你在忙正事,我怎会怪你,快坐。”
薛蟠这次带了些中秋的礼物送给何方,多是些点心瓜果,又替何方准备了一份礼单,是要送给王子腾的。
何方接过礼单,礼很重很有体面,照何方之前的打算,送些自家山上种的果子就行。
“义父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这礼太重了些,划去一半为妙,你能替我这番着想,为兄很高兴。”
何方与薛蟠攀谈了几句,见他性子比往日沉稳了些,见识也变广了,话题不再是家长里短,总算长大了,何方也于和他多聊聊。
薛蟠借着这次秋收盛典的东风,胭脂水粉和成衣布料搞起了促销活动,大赚了一笔,他二叔还赞他有生意头脑,让薛蟠更有自信,对生意也就更上心了。
说完生意的事情,薛蟠说起薛夫人想让宝钗也参加这次的盛典,宝钗年纪刚满十三,因商人之女的身份,即便入宫当了秀女,被选上的能性也很低,所以薛夫人动了心思,想贿赂评委,让宝钗能够进入前三,得见龙颜。
“事情就是这样,我这几日为这事头疼的很,这事也不好说与二叔听,只好来找哥哥参谋参谋。”
这从古至今的选秀节目似乎总要和权钱扯上关系。
“有哪几位评委?”
“应天府知府,应天书院的掌教,北静王,书画大家杜桥生,宫里的教养嬷嬷,哪一个是好买通的?”
“你买不通,旁人就更难买通,这样才公平,各凭本事,让宝钗妹妹好好准备就是了。”
“唉,问题就在此,妹妹诗画舞皆是平平,难登大雅之堂。”薛蟠摆手,对妹妹进前三甲根本不报希望。
薛夫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教了宝钗女红和女诫,识得几个字,却不曾读过什么书,舞蹈和音更是为她所不齿的,她认为宝钗生的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凭着容貌也能拼上一拼。
在何方看来,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脸圆圆肉肉的,一低头都有双下巴,眼睛到还算又大又水灵,但实在和漂亮挂不上钩,顶多就算是爱。
在秋收盛典上是不能大放异彩了,进了皇宫也怕是难入皇帝的眼,新帝年近不惑之年,怎么会看上一个未长开的小女圭女圭,薛夫人的如意算盘是注定要失败了。
“这确实难办。”何方抚着额头说道。
“我也不想妹妹入宫嫁给一个老头,皇帝有那么多妻妾,我怕妹妹受委屈。”
“谨言慎行,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再说。”
薛蟠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挠挠鼻子认了错,“哥哥十八了,也该说亲了不是。”
怎么一个个管起自己的私生活了?何方斜睨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常与妹妹说起哥哥的事,妹妹对你仰慕的很,哥哥是舅舅的义子,要是再成了薛家的女婿,岂不是亲上加亲?”
何方重重地放下茶杯,“我当你成熟了有担当了,原来还是没变,我和你没什么聊的,你回去吧。”
“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么说的,将妹妹交给哥哥,我才放心,难道哥哥看不上妹妹?”
“我只拿她当妹妹看,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遍。”
“哥哥别恼,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妹妹的事。”薛蟠露出苦恼的神色。
“她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替她自作主张,要听听她的意思。”
“妹妹最是孝顺听话,一切都听母亲的。”
“那就让她继续做孝顺女,不反抗那就接受。”
何方不耐烦聊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他以前做老师的时候不肯做班主任就是这层原因,他没那份闲心去关心什么成长的烦恼,何方孤儿一个,也没人开导他引导他,一路走过来都是自己模索着成长起来的,不也长成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展的“好”青年吗?
他站起身走进书房,摊开宣纸磨墨,挥挥洒洒地写文章,这样能让他平静下来,薛蟠在对面站着也不坐,看着何方神情专注地握着毛笔,蘸墨书写,动作说不出地飘逸风流。
何方写完一张宣纸,抬头见薛蟠还没走,杵在那跟木头桩子一样,挑眉说道:“你还想留下来吃晚饭不成?”
“好不容易来看望哥哥,哥哥是要撵我走吗?”薛蟠委屈的小眼神汪汪地看着他。
何方放下毛笔,没了脾气,笑了笑,“去钓条鱼晚上吃。”
“唉~”薛蟠欢喜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钓了条大鲤鱼,今晚做烤鱼吃,嘿嘿。”
“诶唏,那鲤鱼是我专门养着的。”何方丢下毛笔就往厨房走,等到了厨房,鱼已经被开膛破肚宰杀完毕。
“哥哥,我明天赔你一条,比这条还大,哥哥就不要生气了。”
何方斜眼看他,见他嬉皮笑脸地更加来气,捏住他脸上的肥肉拧了一圈,疼得他哇哇直叫又不敢反抗。
“是我没提前告诉你,不是你的错。”
嘴上说不是他的错,但手下力气却不轻。
等何方放开薛蟠,他半边脸都红肿了,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
薛蟠也不着恼,揉着脸,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出了损招,“哥哥也去捏捏妹妹的脸,这样不就没法参加比赛了吗?”
何方眯眼看着他,呵笑一声,薛蟠此人果然欠抽。
宝钗最终还是去参加了秋收盛典,薛蟠给知府送了大笔银子,又找来一幅古画送给书画大家杜桥生,直接被杜桥生打出了家门,这人能成为一代名家,自然清高正直的很,不屑于为一幅画污了名声。
薛蟠又去拜访应天书院的掌教,那就是一老奸巨猾的狐狸,钱收下了,却说这是薛蟠捐给学院的善款,还要给薛蟠立个功德碑,就是不说秋收盛典的事,得,这钱算是白花了。
再说那北静王,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他要是瞧得上你,想和你结交,你就算是个乞丐,他也能和你把酒言欢,薛蟠之前的名声太差,容貌又不上佳,北静王瞧他一眼都欠奉。
最后一个评委是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养嬷嬷那么多,也不知是哪一个,这礼也就没法送了,薛蟠一番操作,收效甚微,宝钗在第一轮作诗上面表现平平,但也颇有几分才气,是以进入了第二轮筛选,第二轮器弹奏,宝钗赛前苦练了一首曲子,当晚完整地弹了整首曲子,但缺少灵气,强敌太多,还是被刷了下来,第二轮就被淘汰,这对十三岁的宝钗来说,实在是大受打击,梨花带雨哭得好不伤心。
薛夫人一边安慰宝钗,一边责怪薛蟠办事不利,弄得薛蟠天天不愿在家呆着,躲在店里逃难去了,他也想去冯家避难,何方总不在家,也不知是不是嫌他烦,故意躲开他。
何方没那个心思和一个小屁孩玩捉迷藏,何方是会友去了,和杜桥生比比书法,与应天书院的掌教谈古说今,陪北静王听听梨花园新排的戏,这些都是心智成熟的人,沟通起来没有代沟。
四个人因秋收盛典相识成了忘年交,一起喝酒行酒令,吟诗作赋,没有尊卑长幼,谈天说地,畅快极了。
北静王回京之前,取下腕上的念珠赠予何方,何方回赠了他一副字,是苏轼的那首明月几时有。
北静王展开一看,默念一遍,读到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感性的北静王红着眼睛连声称好,“冯兄弟的词好字也好,以后还要和你吟诗作赋把酒言欢。”
“蒙王爷抬爱。”何方拱手说道。
“不要唤我王爷,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最真实,下次我还要联合那两个老家伙将你灌醉,看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学问。”北静王笑着打趣道。
一提起这个何方就后怕的很,他酒量不差,有一次喝的是杜桥生酿了十八年的女儿红,烈的很后劲又足,几碗下肚,就有些醉了,也不知说过什么胡话。
何方捂着头,笑道:“不敢再喝酒了,第二日难受的很。”
“王爷,该启程了。”
“日头还早,急什么?”北静王斥道。
“大哥,别耽误了行程,小弟就送大哥到这了,咱们有缘再会。”
“你日后去了京城,要是不找我,我不答应。”北静王拉着何方的手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这才不舍地坐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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