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这场雨下的很大,时间上来说也久了一点,可到底在天快擦黑的时候停了下来。
李鸾儿和严承悦告别,带着两个丫头坐上马车回家,她这里走了好长时间,严承悦还在丰宜园门口远眺,严承憬少不得也得陪着。
只是,严承憬看到自家大哥这般的痴望,又是气苦又是好笑,不由打趣起来:“行了吧大哥,人都走了多久了,你再看下去就成望妇石了。”
严承悦转头冷冷的看了严承憬一眼,又看向严二:“回家吧。”
严承憬赶紧跟着过去,严承悦笑笑:“承憬,你这是要去哪?我记得你家可不在冰碳胡同,你该去槐树胡同才是吧。”
严承憬模模鼻子,知道自己那一句话把这位表面上看起来清润如春风一般,实际上心眼又小又爱计较的大哥给得罪了,只好无语一笑:“是我走错路了,我这就回。”
“早些回吧,省的叔叔婶子担心。”严承悦朝着严二做了个手势,严二赶紧推他往回赶,严承憬一瞧严承悦这分明就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赶他的节奏,只得苦笑着也往家走。
严承悦所住的冰碳胡同离丰宜园不算远,严二推着他也并没有走多长时间便到了家门口,早有门房瞧了一边开门一边往大门口用一块木板架出斜坡来,以方便严承悦进出。
严承悦低头看着宽宽厚厚的木头板子架出来的坡路,瞧瞧严二轻松的推他进门,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更加感激严老将军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心里明白,若是没有老将军,说不得他如今还在老宅子里困着,所有一切都要任凭父母摆布,哪里有现在当家做主的自在。
严府分家。周管事两口子也跟着严承悦到了新府中,周管事的老婆人称周妈妈,是个极清爽伶俐的人儿,她一瞧严承悦回来,赶紧笑着上前:“大郎用过饭了没,今天厨房那边新弄了些好物件。你若是没用饭,奴便叫她们准备起来。”
“什么好物件?”严承悦心情好,也有心问上几句吃食。
周妈妈笑笑:“有新鲜的河蟹,有那么大个儿的西瓜,还有这么长的鲤鱼。另外,咱们府里商行的管事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些东西,奴是老眼昏花的,可不认得,也不知道大郎认不认识。”
“没见过的东西?”严承悦思忖着:“什么样子?”
“这么长的黄色的棒子,外边裹着青绿叶子,还长着长长的胡子。”周妈妈一边比划一边说:“还有这么大的红果子,看样子长的可真好看。红红的透透的闪着光亮,阿弥陀佛,天晓得他们从哪搞来的这些个东西。奴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从来没瞧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想来大郎见多识广,该是认识的吧。”
严承悦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你说的那棒子我倒是知道,是蕃邦物品,似是叫玉米。那红果子我确是不知的。”
说到这里,严承悦又问:“送的多吗?”。
周妈妈摇头:“并不很多。想来府里也没多少,怕是老爷子惦着大郎叫人送了来的。”
“你去把各样东西捡出一些来。另外,玉米和你说的那红果子每样留下两个,余下的都送去李家,大娘子素来爱这些新鲜的东西,送去了她必然欢喜。”严承悦由严二推着,一边走一边说话:“今儿晚上便做条鱼吧,只清蒸就行。”
“成。”周妈妈笑声更大:“老天保佑,大郎总算也知道新妇的好处了,这新妇还没进门便惦记上了,可惜奴是没瞧见李大娘子长的什么模样,只听当家的说人是极好的,想来,能叫大郎瞧中的,必也是极好的……”
她太过欢喜了,一时站在那里絮叨了半天,严承悦嘴角含着笑等周妈妈说完才叫严二推他进屋,周妈妈自小将严承悦女乃大,对于他的脾气也是很知道的,心下明白严承悦心情好,这心里也高兴,一边往厨下走去,一边求神拜佛叫日子过的快一些,好早些到严承悦娶新妇的日子,也好叫这府里多个女主子,自家大郎多个知冷知热的人儿。
李鸾儿坐在车上,听着马小丫和瑞珠叽叽喳喳说话,一个说那白牡丹如何的苦情,一个说武戏打的多好,那戏里的武生长的真真不赖,唱腔好,架势拿的也好,说着话,两人凑到一起拿出手帕子,将两人带出来的点心放到一起比较。
马小丫小声道:“我白玉卷真真好吃,大娘子不过吃了几个,剩下的倒便宜了我们,我带回去给我娘尝尝。”
瑞珠一脸的羡慕:“我也带了几样果子,只你还有爹娘孝敬,我却是连个亲人都没有。”
“你是被你家人卖了的?”马小丫好奇的问了一句。
瑞珠苦笑:“我家里姐妹五个,好容易娘亲生了个弟弟,弟弟身子弱,自生下来便要咱药的,为了给弟弟换药钱,爹便把我们姐妹五个全卖了,我是老三,先卖的大姐二姐,好像是……大姐卖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二姐听说是卖给一个财主家,我到了这里,后面还有两个妹妹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你爹怎能如此?”马小丫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我家里我和哥哥是一样的,爹瞧着我们哪个都疼,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不会自卖自身,可就是卖,爹也是要寻那将我们全家一起买下的主家,不然,爹说宁可饿死也不要一家分离,哥哥也是极疼我的,攒下月钱已经给我买了好几件首饰。”
瑞珠更是羡慕:“不然我说你命好么,不只你爹娘,就是大娘子还有夫人待你也好。”
说起大娘子来,马小丫瞅了李鸾儿一眼,见她靠着车壁似在闭目养神,便低笑出声:“也是呢,爹也说我们全家命好,碰到大娘子这样好的主家,自来了之后便吃的好穿的暖,大娘子和大郎待我们也都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一句。”
说到这里,马小丫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爹还说了,咱们主家眼瞅着越过越好,这是要起家的意思,还说咱们这些最先买来的以后便是家里最体面的下人,叫我和哥哥都勤快点,少说多做,主家自然喜欢,待家里下人多了,爹还想求大娘子恩典,给我哥哥配个新妇呢。”
“你爹爹说的很是。”瑞珠将果子包了起来放进怀里:“以后咱们都勤快点,大娘子心地好,自然不会亏待咱们的。”
“哎,我说。”马小丫又朝瑞珠那边挨了挨:“大郎订下亲事,也不知道那位顾大娘子人品怎么样,我就怕顾大娘子是个厉害的,要真娶了进门来,打骂咱们可怎生是好。”
瑞珠低下头:“我也是不知的,不过,我是要跟着大娘子的,大娘子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说到这里,她也特意压低了声音:“我今儿也算见着未来姑爷了,我看着很好,对大娘子也好,想来,就是我跟大娘子去了严家,日子也必过不差的。”
马小丫听到这里撇了撇嘴:“我倒是想跟大娘子走,只我一家子都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至于你说日子过不差,那是自然的,你也不瞧瞧大娘子是谁,她便是走到哪里,也没有人给她气受的。”
李鸾儿正听的好笑着呢,便觉车子一阵晃动,又听外边驾车的肖平哎呀喊了一声,李鸾儿立时利落的掀起帘子来,却见车前几匹马刚巧将路堵了个严实,自家的马车似乎是和其中一匹马撞着了还是怎么的,那马上的骑士正捂着头高声大骂呢。
那人骂的话很难听,听的李鸾儿都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她再仔细一瞧,心说果然冤家路窄,原来,和她家马车撞到一起的竟是君莫为的儿子君绍旭,耳边听着君绍旭的怒骂声:“哪个不长眼的蠢货,没看到你家爷爷要赶着回家吗,你那眼是用来吹气的还是拉屎的,硬是往爷爷马头上撞。”
再瞧君绍旭一脸猖狂样子,李鸾儿想到常常为着儿子故去而默默流泪的金夫人,心下越发不是个滋味,那股子厌恶之情越发的明显起来。
“肖大叔。”马小丫最是个机灵的,一看李鸾儿气了,便掀帘子脆生生的扔下几句话:“你莫不是眼睛不好,嘴巴也哑了,有人骂咱们,你不会骂回去么,到底是谁的眼睛是用来拉屎的,叫大家评评理,咱们走在路上好好的即没有往别人摊位上闯,也没有走多快,怎生偏撞不到别人,撞到这么个东西。”
李鸾儿暗暗点头,心道好丫头,把她心里的话都骂了出来:“肖平,咱们是和善人家,自来信的一句便是和气生财,这件事虽不是咱们的不是,可想来,那眼睛出气的即是被撞了,咱们也不能不管,你与他些银两叫他去医馆瞧瞧,也算咱们仁至义尽了。”
说话间,李鸾儿手中抄起一块银角子,看准了方向朝君绍旭扔去:“喂,这是赏你的,赶紧拿了看大夫去吧,省的现在眼睛是出气拉屎的,一会儿连眼睛都没了。”
李鸾儿可没有身为女子当贤淑的自觉,反正她是吃不得亏的,别人骂了她,她若不骂回来心里可憋屈着呢,再者说,这骂她的还算是她的仇人呢,这又叫她怎么去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