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什么的,那是每天必做的功课,陈筠也很想知道各地的科举进行地怎么样了。
大燕国的秋闺是乡试,初冬来临之时则进行府试、州试,省试则在初春举行,最终的殿试集中在盛夏,整整一年的劳师动众,来年的秋收季节进行最终的放榜张贴。
见人口基数是个严重的问题,大燕国地域范围太大了,地面平均人口也不算太高,连计划生育都不行。
陈筠总算是知道人口大计的重要性了,人口太多,考科举竟然要为时一年。
今天事情有点多,首先是户部卢大人先汇报的税收政策最终版本,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那些暗地里通过做黑心商敛财的都吃了个哑巴亏。
最终拟定下来的结果以左丞相略胜一筹,左相不经商大家都心知肚明,鉴于各人心里的小九九,也没人将这件事说出来,在场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
左相只做些土地买卖、店铺租让的伙计。高枕无忧地收着别人赚来的银两,只要不增加土地赋税就绝不会损害到左丞相的利益。
暗潮汹涌的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哄哄闹闹不断。
陈筠饶有兴致地观测着财务大臣徐大人,他那眯眯小的眼睛一直盯着老神在在的左丞相,时不时隐晦地翻上一个白眼。
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暗骂左丞相那老狐狸无耻。
敖翔翻翻白眼,也跟着陈筠一起看好戏。
其实,如果换一种心态来看,底下那群人还真有点意思,比戏园子里的花旦们演的还有趣呢!
陈筠注意到傅离面无表情地站在左丞相身后,皱眉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要知道,傅离这个温柔的美男子几乎天天都把笑容挂在脸上呢,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只是每天这样笑着,他不累么?
傅离竟然在朝堂上呆了!陈筠诧异道:敖粑粑,他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陈筠的视线,傅离抬起头来,轻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以为你在担心他,”敖粑粑的声音酸溜溜的。
傅离确实心情不好,他与父亲政见不同,昨晚才狠狠吵过一架,虽然最终在母亲的劝阻下两人重归于好,该有的裂痕却依旧存在,刻意忽略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父亲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他不想眼睁睁看着父亲自取灭亡,想要阻止他,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说了。
整个朝堂的氛围都让他觉得压抑,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志向他的报复父亲无法理解,贪婪如饕餮的群臣文士让他觉得很无力,污浊不堪的空气让他每呼吸一下都感觉到致命的窒息。
长此以往,大燕国迟早要被这些人败光了!
傅离怔怔地出着神,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都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环顾四周,即使是几个交好的好友都显得那么陌生。
臣子在下面吵吵嚷嚷,皇帝被孤立出去只能在上座呆,他们竟然觉得是理所当然!
陈筠被傅离盯地不自在,向他眨眨眼,眼里露出疑问之色。
傅离弯了弯嘴角,轻微地向他摇了摇头。
在傅离的眼中,小皇帝鼓鼓嘴巴,无所事事地看着下面,目光似是不解,又好似茫然,几次张张嘴最终又合上,不一言地继续着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离抿抿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原先温和淡然的眸子坚毅了许多。
皇上还小,虽然前几年被刻意教废,还有机会能够扭转过来。
敖翔勾了勾唇,蹭蹭陈筠:“这个傅离挺有意思,你要用人以用他,不过不能完全信任,记得留些底牌。”
我知道。陈筠眨眨眼,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挠。
傅家父子之间的关系悄声无息地裂了一个小口,为以后的彻底决裂埋下了第一道隐患。
赋税之事过后接下来是科举最近的动向,各地的乡试已经陆续考完了,如今进入审批阶段,相信再过几日就能得出结果。
然后是漠北的战报传来,王安与赵安平配合默契,将沙甸国骑兵一路逼退至大漠深处,战事大捷。
随之而来的是王安请求回都的奏书,大漠深处变化多端,无法乘胜追击,只是以赵安平的兵力已经足够让沙甸国不敢来犯了。
“皇上,臣认为,王将军比赵将军更适合镇守漠北,何不将赵将军招回呢?”
“越王爷此言差矣,”王太常站出来反对道:“赵将军长年镇守漠北对漠北绿洲极其熟悉,在沙盗横行的漠北,赵将军兵行奇招,用兵灵活多样,漠北谁没听过赵将军的名头?若让赵将军回都,恐生事端呐!”
越王爷王给谏,曾经也是祖师皇帝培养给先帝的人手,文武双全,靠着从龙之功被先帝封了异姓王,只是如今心思大了,见皇帝无权便肆意了很多。
先帝还真会给他找事,陈筠沉默,朝堂上这一堆烂摊子收拾起来不容易,几个异姓王虽然没有兵权,却各自手里都管着其他东西。
又多了一项大任务,他还得削藩。
烦!死!了!
“呵呵,”这是敖粑粑幸灾祸的笑。
别用呵呵这个词,我有“呵呵”强迫症。
陈筠揪他的龙须轻轻扯动。
“你呀,真该改一改自己的脾气,太过急躁不好,”敖翔任由他玩自己龙须,也没觉得疼,语气里也不知是宠溺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真不知道你那脾气是怎么来的。”
“”我也想改,是没药了tat
药不能停懂不懂?停药的狂躁症患者就是一颗不定时会爆炸的炸弹,炸谁谁倒霉。
不知道为什么,敖翔没问他药是什么,反而观察了一番下面两人,如此评论道:“右丞相与越王天生不对盘,他们的气运是相冲的,或许你以利用这一点来削弱越王。”
很久以后陈筠才知道,敖粑粑不是不问,而是压根就没听到,一切与穿越前相关的信息都被屏蔽了,包括他灵魂的模样直到他的第一次死亡。
王太常位居右丞相官位,与越王比邻而居,两家人一直不合,在朝中也是争锋相对,这两人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王将军准奏,即日启程回都,”陈筠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四大将军回不回都不是由他说了算的,王安只是面子上意思意思递了奏章罢了。
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讪讪地回到原位。
傅离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只觉得朝臣们一个两个在耳濡目染之下都心大了,这样一个环境,就连一向在民间声誉颇好的右相都忘了最基本的君臣之分。
上方,陈筠手指绕过小白龙的龙须,将敖翔抱在腿上抚模着。
小白龙的肚皮软绵绵的,挠一挠还会舒服地哼哼几声。
敖粑粑,傅离今天怪怪的,像蔫巴了一样。
敖翔眯眼趴在他腿上,闲闲地摆动着尾巴。
“文曲星下凡无非就是为了辅佐帝星,现在朝廷变成这副样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尧烨若是想改革,以从此人入手,”敖翔轻声道。
“我教你的为君之道也不少了,不管是奸臣还是贤臣,能用便好,如何让臣子为你所用想来你也有主意了。”
我不想算计来算计去,陈筠皱眉,他现在在朝堂上太孤立无援了,如果强硬把这盆浑水倒光,没有新的清水注入盆子就空了。
此次科举真的能选上来清水吗?营私舞弊什么的,那些人做的顺溜了。
好烦!不想干了怎么办?
“身处此位,即便是想要月兑身也得等自己羽翼丰盈后再说,”敖翔提醒道:“尧烨,你思考的方向不对,想想你刚开始是怎么打算的。”
我刚开始……?
陈筠深思……我刚开始是准备搅乱这淌浑水,坐看那些人好戏的
恍然大悟莫过于此。
陈筠模鼻子反省了一下,我怎么满脑子都被如何收权塞住了?还好敖粑粑提醒了一把。
谢谢敖粑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调整了心态的陈筠身后开出了许多小花花,嘴边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
玩大臣与被大臣玩,他当然选前者了!
与敖粑粑约好晚上一起研究离魂,陈筠下朝后又一头扎入了奏折堆里。
“傅太傅,李太傅和江太傅呢?”陈筠走进御书房结果只看到傅离一个人,不由疑惑道。
“李太傅病了,今日的早朝也捎了假,”傅离温和道:“江大人昨天被人打伤了,如今正在家休养呢,今天皇上能会辛苦一些。”
“不辛苦,”陈筠摇摇头,“辛苦的是太傅才是。”
批奏折,辛苦的却是太傅,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想干什么?”敖翔不解,“这种话对于臣子而言无异于诛心之论。”
傅离脸色白了一下,轻咳一声:“皇上,开始吧。”
只是试探一下罢了,陈筠暗暗道。
分类、筛选的活都是由傅离来做,而陈筠依然做着签字的活。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等陈筠签完那些大同小异、几乎毫无内容的奏章,傅离拿着挑剩下的一小叠搬到陈筠桌上。
陈筠看了他一眼,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
陈筠:“……”
“怎么了?”敖翔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凑近查看。
“这是刘大人弹劾李大人的奏书,”傅离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李大人的马车在郊外撞死了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刘大人是天都衙门的县令,因李大人官位比他高便将此事通告到了邢天府。”
陈筠诧异道:“邢天府?”刑天府是干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些人不是一直瞒着他刑天府的存在么?
“邢天府负责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等事物,有监察赏罚百官的权利,”傅离解释道:“邢天府只对皇上效忠,自先帝驾崩后邢天府就沉寂下来了,邢天府尹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离开刑天府,也无需上朝,若皇上想见刑天府尹以随时召见他。”
傅离没有明说它的其他能力,只是引导陈筠认识刑天府。
陈筠知道,其实刑天府暗地里还是皇帝培养暗动部队的基地,为皇帝执行刺杀、收集情报等各种阴私任务。
傅离吃错药了?
“皇上多年不招见府尹,刑天府已经形同虚设了,刘大人无法,于是屡次递交了弹劾奏书。”至于为什么屡次递交偏偏只有今天到了陈筠手里,傅离没有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筠将奏折放在一边,拿起了第二本。
傅离淡淡地接着道:“这是御史严通生的审查结果,附有于大人进行土地买卖的证据,侵占了大片民田……”
“你疯了?”陈筠将奏折摔到桌子上,看着面无表情的傅离。
“臣没有疯,只是顿然醒悟罢了,皇上若有什么疑问,臣一定知无不言。”傅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