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诱魔镯已经重新扣在李玉暖的腕上。////虽然好奇借走的半个时辰里,容裔神君究竟对她的镯子做了什么,但容裔不主动说,李玉暖就不主动问。
之后的日子,她几乎一直躺在无根白莲池中温养。
容裔渡劫期修为,早已无念无欲,李玉暖在白莲池中休憩,他便一旁静心打坐,空气闷得连躺在莲叶上观察莲花的摇曳变幻也成了一种情趣。
若非碧水中时有冰玉小蛇游弋荡起波纹,李玉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然而,当她渐渐开始习惯这份安静、试图从安静中体会一些感悟时,容裔却将她送回了灵思岛。
轻轻地,柔柔地,没有任何预兆的决绝。
在碧水白莲的包裹下进入梦乡的她,再次醒来时,目之所及,尽是扎眼的金色!
只看这灿烂招摇得让人想到最没品的暴发户的黄金,以及其间挤挤挨挨毫无艺术感可言的宝石,李玉暖便知道,自己正躺在凤凰亲自熔铸的黄金床上!
于是闭眼,倒下,再睁开。
还是刺眼得让人头疼的风景。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而支离破碎的记忆则告诉她,凤清德和容裔关系匪浅。
许是见我伤口大半已经愈合,所以便送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玉暖,撑起身体,如水一样的银色外袍滑落。
曾经遍布全身的红痕早褪得肉眼几不可见,本只是白皙的皮肤,因祸得福变得晶莹如玉,隐隐有光泽从内侧沁出。
——容裔神君对她好得无可挑剔,不仅缝补了这百孔千疮的身体,还让她每日浸在本命莲池内温养。虽然修为未能提升,但骨骼内脏都因此得到一次彻底的洗涤,洁净堪比璞玉。于日后的境界提升,更是有大好处。
当然,前提是,她还有机会再次提升修为。
李玉暖自嘲地笑着,怀恋地模了下银袍,以及自容裔前辈还回后便沉闷无声的诱魔镯。
单看外表,镯子没有任何变化,莲花深处的那一滴魂血依旧红得惊心动魄,布满全身的细密花纹也依旧纤细中宝光流动。但直觉告诉她,镯子被夺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被夺走的,究竟是什么?
正是忐忑不安时,踢踏踢踏的声音响起,是凤凰咬着烤兔腿拖着屐齿进房间。
“哟,你可算醒过来了。////”
“凤凰前辈……”
依旧是一副让人生气的邋遢样,但历经生死后能再见故人,李玉暖只觉恍如隔世,连这毫无神兽形象的无赖模样也带上了几分亲切。
凤清德随便坐下,咬下一条长长的腿肉,边咀嚼边抱怨道:“你倒是有福……本尊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这么使唤过!”
“可是容裔神君……你了?”
看凤凰神色有暗,李玉暖随即意识到在她昏睡期间,凤凰神君和容裔神君间可能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忙小心地挑拣着措辞,生怕触了凤凰的逆鳞。
“……没什么,不过是要我把巢借你睡几日,再每天吐点凤凰瑞气和本命真火,助你更快痊愈。”
凤清德故作不在意地说着,李玉暖却知****都有极强的领土意识,尤其是日夜厮磨间不知凝结了多少灵气的巢穴,除却至亲爱侣外,绝不与任何人分享。
莫看凤凰素日里好吃懒做毫无神君大能的风范,即使是每日鞍前马后地伺候他的李玉暖,却也只有给黄金巢搬送山下新运来的黄金珠宝时,才被允许接近。
亏得凤凰全身都是火焰,鸟巢无需打扫也不会有任何污垢。
所以,听说凤凰居然允许她睡在他的黄金巢内养伤——听口气还不止一日,即使知道凤凰是畏惧容裔神君才点头答应,李玉暖依旧有些激动与意外。
凤凰看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难免挖苦,道:“很感动?那就把盖身上的银纱羽衣送给我当回礼吧。”
“银纱羽衣?”
李玉暖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从白莲池中就盖在身上的柔和似水的银色外袍。
“……这……”
有些犹豫。
虽然至今不知衣裳究竟是以何制成,又有何妙用,单是剧痛难忍时只要将它穿在身上便能镇痛,加上凤凰都饶有兴致,也晓得羽衣必是件高阶宝物。
舍不得,可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得神君喜欢,我……”
李玉暖牙痛地说着,准备将衣裳交出。
凤凰笑了,他转过身,刚撕完兔肉满是油腻的手捏了下李玉暖不情愿的脸蛋,道:“只是玩笑话。我要真敢抢容裔送你的衣裳,被他知道了,还不连皮带骨都被拆了。银纱羽衣虽好,为它得罪容裔却是大大的不值。何况衣裳被他重新炼制过,莫说是现在的我,就是日后恢复了前世的修为,想把它炼成我的尺寸,也不容易。”
“重新炼制过?”
李玉暖一愣,随即抖开衣服,这才发现衣裳虽然宽大,但衣领到肩膀的部分,却是量身定做一般契合!
须知男子与女子骨骼不同,尤其是肩膀部分。李玉暖又是典型的柳叶削肩,即使穿着身形相似的男子的衣裳,肩膀部分也会出现明显的垮塌不合体。
何况容裔身形挺拔如玉树临风,高出李玉暖许多,她踮起脚尖也仅能够到他的肩膀,且风度翩翩,宽袍广袖,最爱盈地拖曳。若这衣裳当真是他从自己身上月兑下临时借她披挂,怎可能衣摆恰恰及踝并未盈地,衣袖也只是盖住手腕!
“……竟然真的是专门为我……难怪……”
只是如此一来,李玉暖的心中却是越发地愧疚了。
唯独凤凰满嘴不在意,道:“银纱羽衣虽然贵重,但也只是在恢复体力和愈合伤口上有些妙用,不至绝世无双。再过十日,东海灵宠岛彻底开放,届时岛上必定危机四伏,我又另有要事,无暇护你。所以,入岛前,千万记得将羽衣衬在外袍内,关键时刻,也许能救命。”
“是。”
李玉暖认真地点点头,事关生死,不敢怠慢。
凤凰又道:“镯子的事情……容裔让我转告你,他知道你不愿意放弃,所以特别将自身血气输入镯子,暂时镇压了月华。不过你也不用为月华担心,这家伙若是这么轻易就能镇压,哪可能活过大劫直到现在依旧活蹦乱跳……总之,当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灵宠岛大开,进岛碰个上等的机缘,让万始宗那些看不起你的废物们都羡慕到死!”
“……前辈,我……比您口中的那些废物还不如呢?”李玉暖小心翼翼地纠正着。
凤凰哼声道:“单看根骨,你确实连那些废物也不如,但修道修道,又怎么可能只看根骨!谁如你般,筑基未成就有了不逊于金丹的坚固身体,更有幸引渡劫期大能神识入体?!好好吸收他留在你体内的那些感悟,若是机缘巧合,一举结丹也不是不可能。”
“……结……丹?!”
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仙丹!
然而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羡煞世人的机缘背后,是无数次生死一线的危机!若李玉暖没有万世不拔的坚毅,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可惜世人总只看到光彩四射的表象,看不到风光背后的艰辛和血泪。
想起不为人知的过去的凤凰,又草草叮嘱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
……
……
虽然有结界保护,黑衣神君留给灵思岛的痕迹,也还是异常深刻。淡紫色的凝露竹林外,金碧辉煌的正堂只剩下一地的断砖残瓦,岛民们忙碌地收拾着,沮丧和疲惫的面容中,隐隐有属于大宗门的骄傲沁出。
接到凤凰的传音符,晓得李玉暖醒来时,窗台前的将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初见这个女孩时,他便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他留下她,他想看她凭借努力爬到天才都未必能到达的高度!
但没想到她的成长速度竟比他的期望更快。
不仅坚强,更有足够的勇气。
黑衣神君来袭时,连自己也不敢随意外出,蝼蚁一般的她却敢跟在凤清德的身后,挺直腰杆!
修道之人,若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纵然根骨绝色,也不可能真正地成就彼岸。但她却做到了,所以明知她近来不在岛上,将魄却也不拆穿。
他给予她足够的自由。
当然,也因为东海县的一份情报。
半月前,黑衣神君与凤凰神君发生冲突的同一天,东海县发生了一桩同样引人瞩目的争斗。
事件的起因很简单,难得上岸的顾家女弟子因言语的龌龊和东海县衙役发生冲突,致人伤残。适逢一元宗弟子借住县衙后院,得知此事后,一元宗人逼迫顾氏女子道歉,女子不肯,遇上朱雀门主与海龙寨主打抱不平,冲突由此升级,最终演变成并称竹剑桃花的散修夫妻与一元宗枯叶长老间的对决。
可以说,若不是同一天,东海灵思岛附近有渡劫期大能发生冲突,三位元婴之间的对决会变成东海百年仅次于灵宠岛的大谈资!
而现在,各大宗门的低阶弟子自然对三位元婴期对决时的惊天动地津津乐道,长老以上却更关心被万始宗独霸了情报的的渡劫期冲突事件!
考虑到知己知彼,将魄也在阅读凤栖收集整理的关于东海县元婴冲突事件的资料,但整个事件唯一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个几乎被所有阅读类似资料的长老们忽视的人:李姓青年!
记录显示,此人与朱雀门主、海龙寨主结伴同行,不幸卷入冲突,事件结束后因为朱雀门主的面子得顾家邀请,暂住顾家群岛。
因为无足轻重,记录只简单提及他乃江南人士,容貌平常,气度儒雅。
将魄不信。
任何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的人,再普通,也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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