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在暴走的法力漩涡中彻底崩溃,为月神君的威势所摄,渊默短期内都不会再回万始宗。////
危机已经解除,但月神君却开始坠落,他的身体早已消亡,完全依靠当年的后招才得以暂时归还。方才的惊天巨击耗光了他几乎全部的力量,此刻他已是精疲力尽,无法自控地杵向地面。
他飞快地下滑,沾满鲜血的衣袂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眼看,就要砸入地面了。
好在将魄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看见月神君正无法自控的跌下时,他快步冲去,紧紧拉住,拖着月神君一起上升,衣袖连挥,扫出方圆一丈的平整,稳稳地落下。
降月诱魔天梭枪闪了一下,恢复镯子的形态,哐当落地。
……
……
一万年前,这个深受帝尊信任的人掀起了对帝尊的叛乱,阻挠了帝尊统一三界的步伐,并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一万年后,终于从地狱中爬出的他却再次高举叛乱的大旗。
将魄对万年浩劫的真相不感兴趣,但他对月神君本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他像万花筒,每一次见面,都会露出一张新面容。
“好强大的力量,我从不知道……法宝能够有这么强大。”将魄面无表情地称赞着,他知道强大如月神君之类对谄媚已经麻木,但这一声赞颂却是发自内心。
月神君却没有回答,抵达安全后,这个浑身鲜血的人便骤然沉默起来,他依靠着岩石,眺望着冰原的方向。
他的眼中,写满了悲伤和沉痛。
把渊默逼退的现实没有带给他愉悦,看着浅灰色的天空,突然叹了口气:“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魄不知如何接话,他心中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这个靠着岩壁的青年,究竟是月神君还是李夜吟,他们的气质本该截然不同,却又诡秘地融为一体。
“你很好奇,你已经发现,灵思岛上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是我却又不完全是我。”
将魄点头:“我确实就已经发现了,但玉暖不说,我也不问。对我而言,只有宗门利益不可侵犯。在这个前提下,我不介意门人弟子持有一些无伤大局的小秘密。”
“我已经死了,”月神君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就像渊默所知道的那样,我已经死去很久了。四重封印的代价极端沉重,即使有人与我分担,也只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准备以后。////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为以后做了许多准备,李夜吟……是其中一则计划的结果……渊默的嗅觉确实没错,李夜吟本不该存在于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他是我为回归这个世界准备的最后手段!”
虚弱一笑,月神君伸出手,诱魔镯回到他手上,他晃着手镯,道:“万事俱备后,为免万一,我将记忆取出,封进与我神魂相连的诱魔天梭枪。至于天梭枪被我的记忆侵蚀,误认为是我的半身,却是我始料未及……”
“所以——”将魄问道。
“灵思岛上的那个人,是我却也不是我,”月神君低声说着,指尖划过诱魔镯的表面,苦笑道,“真正的我始终藏在李夜吟体内。万年的流转让我的神魂弱到了极点,甚至连夺舍也做不到。直到方才生死危机,终于从李夜吟处暂时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帮我。”他低声说着,声音是温和的,带着请求的味道,但神色却是那么的冷漠。
“帮你夺舍?”将魄不懂。
月神君摇了摇头:“冰原已经复苏,他已经回来,但我却……神魂刚刚糅合的时候我曾想过夺舍重生,但是……两段神魂已经分开万年,不可能毫无间隙地融合,何况……李夜吟拥有比我更加宽广的未来,即使他……源自我……他才是身体的真正主人,我只是住客,因为主人的宽容才存在。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情,我需要和他谈谈。但谈话进行时,这个身体将会比婴儿更脆弱,我需要保护,而你是我眼下唯一能相信的!”
将魄语塞,月神君的信任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
“如果为难,那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何况你我的关系……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可怜的……孩子……”
最后两个字吐出时,将魄只觉心弦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月神君。
“……你说什么……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至少,你和我,你和他之间,任何关系都没有。”月神君如此说着,突然扶着石壁站起,伸出手,对将魄道:“他快醒了,我也许再也不能出现,你能带我最后看看这个世界吗?”
看着他沾满血的手,将魄的心又是一阵莫名地抽紧,他不敢抓住这只手,似乎一旦握住,就将被迫承受无法担负的责任!
但是,真的要拒绝吗?
注视着月神君如琉璃般反射世间一切光芒的眼睛,将魄只觉目眩头晕,突然,眼前一破,是月神君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将魄一个箭步上前,恰恰扶住,肉眼可见遍布全身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然而整个身体却呈现出诡异的冰冷,呼吸全无,灵力流动完全消失。
这是……死亡?
将魄小心地放出一段神识,探入他的识海,却是泥牛入海,感知一片黑暗……
无论是月神君或是李夜吟,他们都消失不见了……
……
……
李玉暖的意识随着魔尊的脚步穿过满是仙草的花园,她无数次想要停下脚步欣赏这些随便一根都可能肉白骨生死人的极品灵药,无奈魔尊脚步匆匆,对这些东西又不屑一顾,连累李玉暖只能哀怨地看着这些珍宝飘出视野。
魔尊走进一个飘着纱帘的水阁。
“帝尊。”
刚刚入内,她便单膝跪地行礼,这是李玉暖自进入她体内第一次看到她表现恭敬。当魔尊弯腰行礼时,李玉暖同时清晰地觉察到,她对此刻背对自己的男子,爱恨交织。
从魔尊的视角,李玉暖能看到礼袍曳地的后摆,但总有那么一类人,每逢他出现,周围便会染上他的气息——令人安定又依赖的气息。
“你来了?”帝尊没有回头,也没有让魔尊站起,他随意地说着话,口吻亲切中夹着久居于高位凝成的威严。
“是的,我来了。”
她低声回答着,依旧没有抬头,李玉暖体觉到她的心中似乎泛起了淡淡的愤怒。
“西南血神族势力又扩张了,我命令腾蛇主持围剿,后日出发。你熟悉西南的战事,多给他些建议。”
“谨遵旨意。”魔尊不冷不热地回答着,却听一阵啪嗒声,两条蛇尾闯入她的视野。
“他们是——”
“有风族昨日送来一族最后的直系,长老希望将她们留在天宫。”帝尊解释道。
魔尊抬起了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对少年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生得容貌俊俏,血红蓬松的长发如花朵般洒落腰侧,发间绑缚着兽牙石珠。兄妹俩都是人身蛇尾,看起来比同龄人略微矮小,宽大的衣摆下漏出织满金鳞的蛇尾。
“少邪,少素。”跟在两个孩子身后的老者,简单地介绍着,“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我知道,有风族的直系血脉,必然是双胞胎兄妹。”
魔尊站起身,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停留了少许,径直对女孩道,“你能驱使多少龙魂。”
“二十七。”女孩轻声说着,话语中没有一丝骄傲。
“有风族一共三十八条龙魂,你能继承二十七条,是难得的天才了。”
“作为直系,不能为有风族留下后代,就算能驱使再多的龙魂,也是无价值。”女孩冷清地说着。
李玉暖第一次听说有风族,自然不能理解少女的意思,倒是魔尊闻言,面色微恙,道:“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即使是绵延了数万年的古族,也会有断流的时刻。你的族人既然把你们送到天宫,想必也希望你们舍下命运的枷锁,自由地活下去。”
“……这位姐姐说的很对,妹妹,谁都没有强求我们必须延续有风族。你为何一定要给自己戴上责任?”少年怯生生地说着,“有风族直系子孙艰难的情况……早就存在,我甚至觉得我们能够健康出生已经是个奇迹……”
“哥哥,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我的难受!”女孩气愤地说着,转身游出水阁。
男孩见状,拘束地抓了下头发,歉意道:“妹妹从小天赋好,又被长老们看重,凡事以一族为优先。若是有说话不中听的地方,还请……”
“我懂她的苦恼,你们的痛苦我一直都知道。”
帝尊适时地插话道,他的声音轻柔中蕴含了绝高的力量,带给人心以安宁。
他侧过脸,牵住少邪小小的手:“如今魔道猖狂,古族式微,凡人单纯,常被魔道蒙蔽,是非不分……所以才需要天宫的存在。我们无法保证绝对的正义,但至少可以让这个世界维持基本的秩序,以及起码的道德。你愿意和你的妹妹一起,加入我们吗?”
“恩恩!我愿意!”少邪努力地说着,魔尊却只是微笑,李玉暖甚至能听见她心中泛起的哼声。
“军事要紧,腾蛇后天就要出发,我先告退了。”这样说着,魔尊快步走出水阁。
然而帝尊突然喊住了她。
他说:“冰玉,你就真的那么讨厌见我?”
冰玉?!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李玉暖震撼地想着,恰此时,魔尊转过头,透过她的眼睛,李玉暖看见了帝尊的面容。
刹那间,恍如霹雳!
帝尊……居然和……容裔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发色漆黑如墨,眼神也更显犀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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